前一段时间亚洲乒乓球锦标赛在无锡打得如火如荼,尤其是一大批男女乒乓粉丝围绕着年轻而又健美的国手欢呼雀跃的场景,让我感受到了国球在年轻人心中的升温,这尽管可能和当前的崇尚颜值有关,但无疑将推动乒乓球运动进一步在民间普及和发展。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上海乒乓球拍厂工作了将近十年,由此对乒乓球和球拍有了一种天然的不解情缘。球拍厂隶属于轻工业局,是生产乒乓球拍的专业厂家,标志性品牌是红双喜,还有萌芽牌、鸡牌、盾牌等。红双喜品牌创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1959年我国运动员容国团在25届世界锦标赛上夺得了男单冠军,使用的是我厂生产的球拍,同年我国又取得了26届世锦赛举办权,周总理说是双喜临门,遂为我们的乒乓器材起了一个颇有中国风格的名字“红双喜”。我进厂时老师傅们经常说到的是当年创品牌的艰辛和现在保品牌的不易,要我们守住质量的底线和研发的生命线。当时在国内和我们竞争的品牌有天津的“友谊牌”,其高档产品是“729”。还有广州的“双鱼牌”等。在国际上主要的竞争对手是日本的“蝴蝶牌”“尼塔库”等。
生产乒乓球拍的原材料包括木质夹板、橡胶和胶水。这三样东西决定着球拍的弹性、黏性、力量等。一般而言,进攻型的球员和防守型的球员对球拍有不同的要求,当时进攻型的往往选择正胶,即颗粒朝上粘贴在海绵上的胶皮,这种胶皮内含的填充剂较多,皮质较硬,击球时弹性较大。缺点是黏性不够,拉不出强烈上旋的弧圈球,当然削球搓球发球时球性也不够转。当时防守型的则选择反胶,即颗粒朝下粘贴在海绵上的胶皮,这种胶皮内含的填充剂较少,橡胶含量高,因此黏性大,看上去透明兮兮的,且色彩丰富,有给人带来兴奋感的大红、暗红色,给人清新感沉静感的深绿、浅绿色,还有给人酷酷感的黑色,当年社会上将这样一块粘贴反胶的球拍称之为“牛筋板”,属于高档球拍。反胶胶皮黏度大,胶皮上持球时间长,“吃”得住球,所以搓球削球发球的旋转性都较好,又能拉出前冲性强的弧圈球。后来又对反胶胶皮的制作技术不断改进,研发出新的填充剂配方,在保持黏性的同时,反胶的弹性和爆发力得到提高,手持反胶球拍能守能攻,所以现在正胶球拍已鲜有人使用。
乒坛上技术流派可谓层出不穷,各种打法争奇斗艳,借助于球拍的发展,又出现了所谓的“怪球手”,其打出的球飘忽不定,转与不转难以判断,而且一般不吃对方的发球,对方发球越转,其回过去的球要么不转要么朝反方向转,打乱对方打球的节奏感。这样的球员往往使用的球拍上贴着所谓的生胶或长胶。生胶的颗粒较硬,而且是反胶正贴,颗粒朝上,生胶球拍削球时而转时而不转,而用力击打出去的球却有下沉感。长胶的胶皮上的颗粒比一般的长,而且也是颗粒朝上粘贴,中间衬的是薄海绵,使得底板的力量能够较直接的作用于球上,发力击球时速度出的来,往往能打出死球。由于长胶的胶皮颗粒较长,接对方旋转球时可以削减来球的旋转性,而长颗粒的胶皮削出的球似转非转,飘飘忽忽,又让对手很难把握。当然这种非常规的武器也不是轻易可以掌握的,使用者最初使用时也有一段习惯的过程,不习惯造成的失误也较多,使用这种不常规的拍子,你必须把自己的常规动作改成适应这种拍子的非常规动作,慢慢寻找到手感才行。
一块好的球拍,其优良性能由木质底板、海绵、胶皮、胶水共同组成,想当年我们是土法上马,很多技术参数没有专业的仪器来测量,基本上靠专业运动员的试用,当年徐寅生、李富荣、张燮林,后来的蔡振华、谢赛克等都是我厂的常客。
由于球拍性能主要靠优秀运动员的手感来测试,所以难免在研发阶段靠“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土办法来摸索调整。当年大众化的红双喜拍子,木质夹板基本上让夹板生产厂按我厂提供的标准生产,而海绵、胶皮、胶水则由我厂自行生产。而运动员使用的拍子则是真正意义上的“私人定制”,全部由我厂通过小作坊式的生产完成的。其底板的材质是个性化的,干燥度是有规定性的,七层的底板,每一层都在天平秤上过磅,天平秤上的砝码从大到小排成一排,以保证规定的重量,当然如果运动员需要,也可以多加一层。板上的胶皮和海绵要与底板的性能配伍,都根据使用者的要求设定个性化的“炼胶”配方进行定制。为了满足各种打法,海绵可厚可薄,以决定球速的快慢,胶皮炼制方法不同以及颗粒的可长可短,使得球的旋转多样化。将底板、海绵与胶皮粘贴在一起的胶水和球拍的性能也有关系,现在国际乒协都有禁止性的规定,过去的胶水我们是用氯丁胶来炼制的,现在不知配方上有何变动。运动员使用的木质底板每一层黏结的胶水不是化学胶水,而是现在已经难以看到的猪血胶水,这种胶水也是我们自己调制的,大热天时调制时奇臭难闻,但是这种胶水可以使拍子不震手,“吃”得住球。不理解的是为何现在不用猪血胶了。
我现在还保存着当时的32号、08号等底板,用起来还是觉得比现在的球拍舒服,这纯粹是个人的习惯,当然可能里面也夹杂着不少怀旧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