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著名作家白先勇走进上海戏曲广播《国艺开讲》的讲坛,为即将于6月4日晚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上演的新版昆曲《白罗衫》助威。
从2004年倾力打造青春版《牡丹亭》、将昆曲新苗俞玖林扶上舞台,到北大等高校宣讲昆曲之美,引领高学历的昆曲“白丁”走入最美后花园;到如今推出具有古希腊悲剧意识的新版《白罗衫》,让日渐成熟的俞玖林拓宽戏路,让更接近现代审美的传统故事走入年轻观众视野。整整13年,“昆曲第一义工”白先勇,亦步亦趋地耕耘在昆曲推广之路上,从未停歇。
于他而言,早在年少懵懂随家人看《游园惊梦》时,那曲“皂罗袍”便将昆曲的根扎在了他的心里。而作为世界口述非物质遗产排名首位的昆曲,这门表演艺术的美早已达到了一种美学上的超越,“超越文化阻隔、语言阻隔,被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民族接受,直抵人心。”
为什么要选《白罗衫》?
虽说昆曲中亦有不少具有思辨色彩的正剧、悲剧,但人物命运有几分类似于《赵氏孤儿》的《白罗衫》依然是很特别的存在。用白先勇的话说:“这乍看是个因果相报的‘轻侦探’故事,但巨大的反差与强烈的冲突,又让人看到拷问人性的希腊悲剧的影子。”
曾看过江苏省昆、上昆等版本的《白罗衫》,白先勇认定这是一部具有很大潜力,却没改编挖掘彻底的作品。“它可以是个很不一样的悲剧。”白先勇说:“人的命运纠葛、是非好恶的摆弄、亲情理法之间的挣扎,徐继祖与徐能父子之间的关系几乎已是最好的悲剧元素。可惜,按照传统戏曲‘大团圆’的套路,让这个故事简单化了。”
“可人生,怎会有那么简单?同一个人,既是18年前谋害生身父母的歹徒,又是18年中知冷知热的‘父亲’,徐继祖得知身世谜底的同时真的就能秉持国法,割舍亲情?”正是这份挣扎在情与法之间的两难,让白先勇看到了《白罗衫》的与众不同,也看到了这部剧或许更能接近现代审美、勾起年轻观众的天赋异禀。
新版到底新在哪里?
新版昆剧《白罗衫》由著名作家白先勇担任总策划,著名昆曲艺术家岳美缇任导演和艺术指导。在编剧张淑香对全剧的改编和结尾的翻转处理下,共有《应试》《井遇》《游园》《梦兆》《看状》《堂审》六折。
在白先勇看来,张淑香在新版《白罗衫》结尾处的翻转是妙笔,也提升了作品本身的高度:“徐继祖身世的真相,线索凭证全在一件白罗衫,结局一如所有典型公案剧的程序,总是顺流直下,立即同时报仇雪恨又庆团圆。这种千篇一律的结局,流为公式,永远是善恶二元对立,思维简单,无法深入探讨人性、人心、人情多面的复杂纠葛。而新版《白罗衫》对原著主题的翻变,则让它变成了一部彻底的悲剧。”
“悲剧之所以有洗涤人心的力量,正在于人即使身陷绝望处境,仍能与命运搏斗、突破自我极限。”白先勇看来,爱与善的力量是无形的。徐能谋财害命十恶不赦,但最终是有悔意的。人间的正义,是不是非要通过因果报应来解决,也是值得思考的。
推广最大挑战是什么?
说到昆曲推广这一路走来的体会,白先勇引用张军说过的一个段子:“十多年前,去高校演昆曲,为怕学生悄悄溜走,学校不得不锁门以留人。然而,学生们为溜出教室,竟不惜爬窗户。如今,再去高校演昆曲,大礼堂时常人满为患、一票难求,为看一出昆曲,学生竟不惜爬窗户。”
同样是爬窗户,曾经为了不看昆曲,如今为了看一眼昆曲,这无疑是昆曲近二十年推广成果的最好写照。然而,这是不是意味着形势一片大好?白先勇不敢苟同,昆曲之路“任重道远”:“如何修复我们对民族艺术的审美能力?如何吸引‘门外汉’来看戏?如何培育戏曲生存的土壤?这些都是我们要做的。”
“如今最大挑战,在于如何用现代审美吸引现代观众。”继《牡丹亭》《玉簪记》《西厢记》之后,白先勇四度与江苏省苏州昆剧院合作带来新版昆剧《白罗衫》,希望通过新的尝试和探索,让更多观众感受到耳目一新的昆曲新美学。“昆曲第一义工”白先勇坦言:“唯有赢得当代观众,昆曲才能永远年轻,才能延续它的生命力。”
“昆曲不单用来表演,更重要的还需在学校生根。”白先勇直言。曾经,青春版《牡丹亭》在海内外27所大学演出了84场,成功培养了一大批青年观众群,在海内外引发了昆曲热潮,形成了独特的昆曲文化现象。十数年来,白先勇在多所大学里都设立了昆曲课,希望年轻人接近了解自己的文化,通过昆曲寻找自身文化定位。如今,之后,新版《白罗衫》将复制青春版《牡丹亭》的推广之路,将更具思考性的昆曲作品带入大学生的世界。
本报记者 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