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草庵在中国文学史上未必占据显著位置,因他留存于世仅小令《山坡羊》26首,悉数收入《全元散曲》。但这组总题为《叹世》的作品,却脍炙人口,流传甚广。非但曾编入语文课本,书家也常喜欢将它录入横幅斗方,以勉人劝世。
既然题曰《叹世》,那必定是作者对社会上的种种弊端和毛病,看不下去,要站出来加以讽刺和鞭挞,给那些误入歧途者,大喝一声,当头击一猛棍!
比如第16首: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世上总有一些人,从早到晚,无时无刻不为追逐名利而闹个不休,如晨鸡之叫,昏鸦之噪,还不惜路途之遥,疲于奔波。但是,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很快就白驹过隙,老之将至。今日与明日,可能就在一眨眼间。你能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作者结论是“山,依旧好,人,憔悴了”。这“憔悴”两字用得好,让人振聋发聩!一书家在笔下将末句换成“山,依旧好,人,变瘦了”,观者无不质疑,认为“变瘦”只是一种形态,而“憔悴”则是神态,后一“态”入木三分,喻损失程度难以估算,而前一“态”则浮光掠影,徒损外表而已!
再举第23首:花开花谢,灯明灯灭,百年梦觉庄周蝶。兴时节,快活些,明朝绿鬓添霜雪,石氏邓通今谩说。人,不见也;钱,不见也。
俗话说“世事短似春梦”,花开总有花落日,灯明必有灯灭时。绿鬓,指头发乌黑光亮,是年青有朝气的象征。欧阳修云“去年绿鬓今年白,不觉衰容”,他看到了“绿鬓”与“衰容”会互相转化,而且在你不经意之际。石氏、邓通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富有者,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是,他们的最终结果都不太妙。所以,最后两句又是振聋发聩:“人,不见也;钱,不见也”!人财两空,那不是人生最大的赔本生意吗?
我读陈草庵26首《山坡羊》,时时处处为他的精辟归纳和善意提醒而击节三叹,深感共鸣!如他提醒你“休争闲气,休生不义,终身孝悌退”,只要切实身体力行,那么,最后“天,也顺你;人,也顺你”!又如他说:“生涯虽旧,衣食足够,区区自要寻生受”。那么,你就会“身,也自由;心,也自由”,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正是我们应该追求的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