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的城市，我说，这一次我们的主题是吃饭。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掏出一本《城中90家顶尖餐厅全面品鉴》轻松接了招。于是，我们从国贸97吃到银泰的地下一层，切牛排的时候没有正襟危坐拿腔拿调，分食一钵陕西风味的油泼面时倒是点头赞叹。行走江湖，要练就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从容的气度，吃饭也一样。消费指南里说，城市的制高点雨丝细撒雾气腾腾最美，但想到在雨天高楼底下凛冽的穿堂风，还是晴朗秋夜的一顿饭更暖心。杀到某家甜品店时，胃里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以留给糖衣炮弹，但还是坐在店里的高脚凳上点了小块的蛋糕和热茶。相见怎能没有茶？即使只是马克杯里的袋泡薄荷茶。可惜她没有赶上我在机场酒店的午餐，菜式的格调和味道都够好，只是邻座的食客太聒噪，几个飞美国的飞行员，聊天和打手机的话题比我家小区里晒太阳的婆婆们更琐碎。

　　和他相聚的主题是闲聊。有些人，会让你觉得不见也无妨，但隔了数年又坐在一起，却不愁没有话说。不知为何说起了戒烟的难度，仿佛我飞了一两千公里，只是来和他讨论到底戒什么更难的问题。我问：“有戒掉一个人难吗？”他说比戒掉一个人困难，因为那种折磨更为漫长，虽然没有戒毒的反应那么强烈，但还是让人动辄恼怒。真有道理，像我脾气这么差的人应该回去好好检讨一下，是戒掉了什么让我成日里心浮气躁？说到他在电子出版行业里的名气，他说：“跟人合作的时候心里不能有杂念，为的是日后有翻脸而去的自由。”这个聪明人，每次都说得出几句可以教人细品的话。有翻脸的自由，诚然是一种高深的境界。末了他掏出一个寿山石的布袋和尚塞给我，说留个念想。

　　开始用“念想”的人都有一颗老心，年轻人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就像年轻人永远想不到要吃得清淡节制，穿得暖和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