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迎接风雨

　　钟雨清在楼顶见了那个女大学生，苍白、瘦削，有一种病态的焦虑。他对她说：“同学，我是江海日报的记者钟雨清。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吗？”女大学生一怔，没有说话。钟雨清说：“我在你们学校进修过《世界新闻史》，这样说来，你还是我的学妹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女大学生眼睛一红，说：“杜安娜。”钟雨清说：“你一定是‘天峰’足球队的球迷吧？你最喜欢谁？”杜安娜的神色这才有些松动，说：“呼延华。”钟雨清说：“我也是呼延华的粉丝。”杜安娜眼中爆出一颗火星，说：“是吗？你喜欢他什么？”钟雨清说：“我喜欢他的凌空射门，还有，他的歌也唱得很棒！”杜安娜兴奋起来，说：“我也这样认为！我认为呼延华可以把唱歌当做他的第二职业；退役以后，他还可以到歌坛去发展。”

　　这时，钟雨清用余光发现，一个便衣警察隐蔽在水箱后，正匍匐向前，悄悄地接近女大学生……

　　钟雨清说：“你说得对。呼延华是最有才气和灵气的那种球员。”杜安娜说：“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要糟蹋呼延华呢？”钟雨清说：“没有啊。我们没有糟蹋呼延华。”杜安娜说：“你们明天不就有一篇文章要揭呼延华的丑吗？”钟雨清说：“那篇文章我知道，记者批评的是‘天峰’俱乐部放弃管理的现象，没有点运动员的名，对呼延华的名誉也没有什么影响。”杜安娜惊问：“你说话当真？”钟雨清说：“那篇文章就是我写的，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你如果不信，我可以马上给你看——”

　　钟雨清说着就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杜安娜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就在这一刻，一个警察猛一个腾越，飞身跃到杜安娜身边，拦腰抱住了她的身子。杜安娜还来不及叫出一声，早有三五个武警不知从哪里闪出，七手八脚把她按住，飞快把她抱向楼下……

　　事件结束得那么快，那么平静，甚至让钟雨清都觉得有点遗憾。他想，如果杜安娜再挣脱一次、再逃跑一次，或是在大楼的边沿再冒一次险，作出要往下跳的样子来威胁一下，那也会增加一点危险，一点刺激，事后若写起新闻追记来，也好有些起伏和曲折。没有想到，上千人在下面围观的轰动事件，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消解了！

　　钟雨清来不及观望楼下广场上的人们如何散去，一径回到了伍诗中办公室，说：“放心吧伍总，事情已经解决了。”伍诗中说：“不瞒你说，刚才我这里也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暴。”钟雨清问：“什么风暴？”伍诗中说：“我打电话给葛长江，给他介绍了报社大楼发生的事件，并问他明天版面该怎么处理。他说：‘我刚动了手术，刀口愈合不好，你不要拿报社里的事来烦我好不好？’”钟雨清说：“葛总怎么这样说话？”伍诗中说：“不说了。我已横下一条心，准备迎接更大的风暴。”钟雨清说：“这么说来，您同意报纸开印了？”伍诗中说：“那是当然！一个女学生扬言跳楼，我伍诗中就会被吓倒吗？如果是那样容易倒下的话，那我伍诗中早年就干脆不要去当兵，现在也不要办报、不要做事了！”

　　伍诗中说完，又站到幕墙玻璃旁边，去看大楼外的景观。

　　此刻，东北方天穹的云团，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变黑了，那云团在高天翻腾蔓延，迅速扩大、变厚，有一种浓滞的质感，很快遮掩了大半个天空。在这大块乌云的笼罩下，天色一下子暗下来。看得出，外面已经起风，树梢和树叶在猛烈摇动，人们在街上开始呼喊、奔跑……

　　钟雨清望着伍诗中的背影，一时眼睛有些湿润。那是一个瘦削的男人的背影，两肩把衣角尖尖地撑了起来，背脊还有点佝偻，这是长期伏案工作留下的特征。在钟雨清心目中，伍诗中总有一种文弱的病态，却没想到，今天他的背影，竟是这么坚硬。

　　钟雨清揭露“天峰”俱乐部的文章一见报，整个江海市甚至整个省都立即轰动起来。多家媒体作出呼应，尤其是《新早报》，更揭露了一个事实：“天峰”俱乐部在获知《江海日报》即将发出揭露文章后，先由高层出面，想高价收买钟雨清的那篇文章；此计不成，又策划了这次女大学生跳楼事件，企图要挟《江海日报》撤下揭露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