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病入院，病友老林和他爱人在病榻边的那些亲昵话语，像一首悠悠情歌萦绕耳际。

　　“智文，乖点，把饭吃下去。”她坐在老伴的病床沿上，倾斜着身子，用调羹把稀粥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进他的嘴里。他呆呆地望着她，脸上没有表情，嘴里也不见蠕动。

　　“宝贝，把嘴张开，对，像小鸟一样把嘴张得大大的，让我看看，里面还有东西吗？”她自己做出张嘴的样子。她发现喂他的饭都含在嘴里，就柔柔地说：“宝贝，怕噎了是吗？咱智文不怕噢，勇敢点，吞下去！”像哄孩子似的哄他吃饭。他终于动了动嘴巴，把一口饭艰难地吞了下去。这时，她用赞许的口吻说：“好！智文真棒！”

　　喂食水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把新鲜水果用粉碎机打糊后倒进杯子，再插上塑料管让病人吮吸。可果汁常常会从病人嘴角流出，弄脏被褥。更难为的是，有时他含着吸管一动不动。这时她又会说：“智文啊，这是你喜欢吃的橙子汁，稍稍有点酸，没关系，但维生素C很丰富啊！来，听话，把它喝下去。”果汁真的喝下去了。

　　老林原是某机关的一位老干部，其爱人丁老师是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的知识分子。两人结婚数十年，一直感情笃实、恩恩爱爱。不幸，老林于前几年患上心脏病和失智症，近年来病情愈发严重。最近又因植物神经功能失调，不能自如咀嚼吞咽，医生考虑采用鼻饲。可丁老师认为，这势必造成肠胃功能进一步退化，就坚持由护工阿姨和她自己进行人工喂食。可每次喂饭都是一场艰难的战斗。有次，老林咬住调羹就是不肯吃饭。她就“软硬兼施”，先是摆出嗔怒的样子：“你不吃饭，我跟你没完，我不理睬你了！”接着又放软话：“生命要有物质基础，不吃东西哪里来营养？”“不吃饭怎么行呢？我求求你了！”每吃一顿饭，经过反复折腾，至少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完成。

　　原本，老林是个文雅谦和的老先生，平时说话不多，患病以来更是惜口如金，语言功能骤退。可丁老师依然把他看作是思维正常的人，不厌其烦地与他说话。有时，见老林怎么惹他都不吱声，她就会学猫叫，做刮鼻子游戏，还嗲声嗲气地说：“你可以对我发发脾气，为什么不跟我吵架啊，你骂我几声行吗？”这时老林会呵呵一笑，并说“你好！”她听了高兴地叫起来：“智文会说话了！”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有一次，老林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丁老师，缓缓伸出有点颤抖的手，帮她拉整衣襟，并说：“你也别太累了！”丁老师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想起一首歌的歌词：“我对你痴情对你好/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陪你到生命的最后一秒/这样的幸福/你要不要。”我仿佛感觉到，这就是丁老师在病榻边唱给老伴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