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浪陈巨来刻图章是个顶级高手,伊刻图章个名气辣全中国是响当当个,民国辰光,张学良、张大千、吴湖帆也请伊刻过图章,搿类名人个名字,其实还可以拖上一大串。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月个一天下半日,天气邪气热,刚刚落过阵头雨,地浪向湿溚溚,我个老师陆康带了我到陈巨来先生屋里向白相。踏进富民路33号老洋房前,陆康特地关照我,侬看见仔陈老先生,要毕恭毕敬听伊讲闲话,勿要多插嘴,伊是老上海混过来个人,肚皮里晓得个好白相事体多是多得勿得了,听得侬笑痛肚皮。我带侬认得,侬以后有空可以多来请教请教陈老先生刻图章个窍门。
走进陈巨来先生个房门,我看见房间里靠近墙壁有两只小沙发,当中放了一只茶几,左边沙发浪坐辣辣个就是大名鼎鼎个大师人物陈巨老,右边一个是陈师母,还有一个男小囡立辣方台子旁边,闷声勿响,长得老清秀个,伊就是现在上海刻图章个名家孙君辉兄。
巨老一看阿拉两个人走进来,连忙立起来说:“小康,今朝侬来啦,侬老公公身体好伐?我倒蛮想伊,帮我带一包龙井新茶叶拨伊,杭州来个朋友前几日送拨我个,我一直舍不得喫。侬带来迭个啥人?”陆康介绍,我个徒弟,叫杨忠明,伊会刻印钮。我看见眼门前个大人物,长得清秀,头势梳了蛮清爽,眼睛邪气有神,心里吓势势,抖豁豁,一句闲话不敢讲,连忙对着巨老、巨老太太鞠躬。巨老手一挥讲:“坐,坐,吃点茶,等脱一歇歇,侬拿印钮出来让我看看,到底刻得好勿好。”
巨老对陆康说,我搿几日图章生活忙得勿得了,眼睛刻得看物事也看勿清爽,几个宾馆里送来个印我侪弄好了,吃力煞,赚不到几块洋钿钞票,连去书场听书也呒没辰光,陆耀良几次托人来讲,要我脱侬一道去听听伊说大书,说是保证说得噱头足,关子卖得多,哈哈,陆耀良搿个讨厌坯,人是蛮好,还要请我去德兴馆老饭店吃虾籽大乌参,糟钵头,草头圈子。小康,侬看,伊拿来一块老蹩脚个石头,嘿嘿!是我吵了要帮伊刻印的……我辣旁边听仔笑了,巨老风趣、扎劲,讲闲话不喜欢平平叫讲,大家侪欢喜告伊茄山河,听伊讲讲老早头个事体。
我拿出一只蛇印钮拨巨老看,老先生拿出进口打火机,叮个一声,点上一支万宝路香烟,吸了一口,伊低头眯着眼横看竖看,最后讲:“迭块昌化冻石钮刻得蛮好,蛇头是扁个,不是圆个,要注意哦?杨忠明,下趟我拿几只印钮借拨侬做样子,伊拉侪交关古朴,侬帮我刻点怪兽、螭虎咾啥。”我点头连声说:“好,好个!”
记得,搿日仔,巨老还说:“小青年要用功,多学点本事,多看点旧书,跟牢我两个刻图章学生,小康,徐云叔,多学点传统艺术,不会错个。现在有些小青年穿仔黑包裤,辣弄堂里抖发抖发,瞎七搭八乱混乱白相,将来有得苦头喫了!”
几十年前印坛大师陈巨来先生讲个迭点闲话,是我后来刻苦学习个动力和能量,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