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对这桩婚事她却另有打算  

　　如果很长时间都不去约会，或去了很早回家，祖堃便暗暗发慌，疑心他们为了他的缘故闹别扭了，便一遍遍地问他。娇鹂笑言：“人家祖鸿轧朋友要你这样担心做什么？皇帝不急急太监！”还问小叔：“我讲得对不对？”祖鸿脸红了起来。娇鹂格格笑了，补一句：“啥辰光约景萱姑娘过来，嫂嫂烧几只外国大菜，让她尝一尝！” 

　　祖堃猛然想起，自景萱上回来过，后来他生病了，就再未露过面。对于哥哥的难缠，祖鸿刚开始还耐心解释，以后也懒得提了。祖鸿门外，越过生铁栅栏，一大片红屋顶赫然在望，女朋友就住在其中的一幢石库门里。祖堃对兄弟说：“请景萱来一次，我有话同她说，怕我这里龌龊，饭就不请她吃了。”祖鸿忙否认，还说等阿哥病情稳定一点，她会来的。祖堃摇头叹息：“这样横请竖请，她都推三挡四，一定是不肯来了。唉，只怪我生了这种毛病……”　　   

　　祖鸿虽然对哥哥一番劝慰，但其实，他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冤苦。景萱那一边，却在埋怨他太冷漠、不管不顾。景萱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她家住洪福里，毗邻河滨大厦，当她父母知道女儿有了男朋友时，便站在老虎窗前朝上一指，说：“喏，她男朋友就住在大厦上面哎！”仿佛很有面子似的。 

　　祖鸿神秘兮兮，总是暗里来暗里去，尽管他多次造访洪福里了，可街坊们却从未看过他的尊容。邻舍问他长得怎么样？景萱娘说：“我倒不觉得——可人家说，他像《南征北战》里的高营长哎！”还无意中漏出一句，毛脚女婿的照片镜框就摆在万象照相馆的橱窗里。邻舍偷偷跑去探个究竟，回来后纷纷称赞。不知怎么让景萱知道了，朝母亲发了一通大火，还说：“好了也没什么；可万一不好呢？叫我一张面孔往哪里放？”  

　　景萱娘催着女儿的婚事抓紧些，夜长梦多。实际上，对这桩婚事她却另有打算。那时，洪福里居委会挨家挨户动员，锣鼓一天敲几回，动员社会青年去新疆支边。任凭再唱再敲，景萱娘就是不理睬；要不就说“到新疆去我不反对，不过阿拉景萱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还想早点抱外孙”！本来，结婚这种事女方急不得，一急，显得很掉价，但锣鼓打得景萱娘实在心烦。终于有一天，祖鸿开始向景萱求婚了。景萱娘听了虽然心里直乐，表面上却嗔怪女儿，不该答应太快。有一次，趁女儿没在家，景萱娘便与毛脚女婿谈结婚条件，干脆来个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祖鸿听了又开心又郁闷，答应不答应都不好，于是就慢慢拖着。“开价”的事他不说，景萱也不知道。婚事就这样耽搁了，景萱娘见没动静，心里未免有气。

　　这期间，祖鸿的哥哥查出得了肝硬化。从此以后，为节省开销，祖鸿少吃简用，省下来补贴家用，哪还拿得出那么多钱结婚？祖鸿心挂两头，同景萱在一起，想到哥哥；同哥哥在一起，却又想起了景萱，结果是两头都不能尽心尽力，因此又自责又愧疚又纠结，闹得寝不安枕。心想：哥哥病重，嫂嫂没工作，孩子一大堆，将来日子可怎么过？这种时候，他即便结了婚，也不能安心。想到哥哥嫂嫂一家待自己亲如父母、恩重如山；养他这么多年，眼下正需要出力的时候，他岂能撒手不管？更何况，准岳母开出的条件也太难了。思来想去，只能先不考虑结婚。可再一想，哥哥的病没准要拖很长时间，自己当然心甘情愿，那景萱怎么办？凭什么要陪他等下去？

　　景萱娘见毛脚女婿迟迟不动，屈尊不提条件的事，现在只要婚事订下来，把大红喜帖发出去就行了。没想到这么一逼，祖鸿就等于没了退路。于是，他编了一个哥哥想“冲喜”的理由。当景萱听了祖鸿违心说出的话，久久不语，突然骇笑一声说：“你做的好事！现在喜帖都发出去了，亲亲眷眷都知道我就要结婚了，叫我怎么做人？”无奈，祖鸿只得往哥哥身上推。还说，一个人病得这样重，不好拒绝他。景萱听到这一句，立刻反驳说：“是你结婚，还是你哥哥结婚？为什么要他做主？凭什么他讨乡下老婆，要你也学样？说穿了，你是被我妈的话吓着了吧？你真是一只软脚蟹！”从此，他们见面就吵，各有各的理，都恨对方把自己歪曲了，气得又骂又摔。祖鸿尽管感到非常愧对她，但既然想好跟她断了，也不怕撕破脸皮，索性铁了心肠。景萱想不通，怎么突然间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