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当了一个多月的实习老师。到学校实习,是师范院校教学的重要环节。我实习的学校,恰巧是我初中时的母校光明中学。十多年后,再一次走进那幢“山”字形内廊式的法式建筑,不是作为学生、校友,而是作为实习老师,在三楼最大的办公室语文教研室里,与当年教过我的康铎老师,少时仰慕的高中部老师聂国彦、郑谷兰、黄华献等老师同坐一室,备课批改作业,与我初三时的语文老师、时任副校长陈钟樑老师一同探讨语文教学,此情此景,此前难以想象,此后难以忘怀。
我们实习组10位同学安排在高一实习,两人一组正好分在5个班级。我与吴君搭档,在高一(1)班实习。我上散文单元,课文有秦牧的《土地》、峻青的《秋色赋》、曹靖华的《小米的回忆》;吴君上小说单元,记得有鲁迅的《祝福》、孙犁的《荷花淀》。那时上课没有课件、PPT,讲究的是教与学的互动。一堂好课,往往是教师和学生共同“创作”的成果,对于我们实习课来说,尤其如此。我十分感谢同学们的积极配合,每每进入设计的难点时,总有一些悟性很高的同学圆满应答,推波助澜,顺利到达教学的高潮。
除了上课、听课外,我们还参与了学校组织的“光明之春”歌咏会、高一年级演讲比赛,我们实习组还组织了百科知识竞赛,课下与学生有了更多接触与交流。指导老师盛国生是一班的班主任,是一班和四班的语文老师。我在一班上完实习课后,盛老师还安排我去四班讲写作,记得我与同学们分析了欧·亨利的小说《最后一片藤叶》。这样,我又结识了不少四班的语文爱好者。对了,我还去初二(4)班代过课,那时光明中学还有初中部,上的是契诃夫的小说《变色龙》。
临近实习结束时,我请一些同学将各自得意的作文依次誊写在我的笔记本上,留下他们的笔迹,留下他们的生活印记和感悟。姜一凡的《山的怀念》,描绘了搭车去黄山的路上车遇故障,得到质朴俊朗的山民热情帮助的场景;朱梅珍的《张莉》,记述了少时一段纯真的友情;眭海明的《上铺的小伙子》,袒露了在海轮上邂逅上铺的农村小伙子后,从傲视、不解到感动、愧疚的心路历程;李华的《吴指导》,用诙谐的语调勾勒了一位少体校严师的形象;朱岚的《日历的联想》,娓娓道来一个向生活设问,又自我解惑的故事;顾文忠的《海的联想》泼墨挥洒、肆意张扬,而沈刚的《海边的遐想》则细腻委婉、梦幻壮美……那年,他们十六岁,我把这本笔记本题名为《十六岁的花季》。一晃31年过去了,当年的少男少女,如今已人到中年,不知他们还记得否,曾经留下的这一页“人生档案”?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机关工作。一些同学还继续与我保持联系,来信讲述学校的人和事以及成长中的烦恼,有时还相约到我的小屋畅谈。那时沈刚常给我来信。一次他来信告诉我,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两千五六百字的作文《三人行》,写3个分别热爱文史哲的同学攀登天平山的故事,盛老师的评语是“锐意进取,后生可畏”。他留给我的那篇《海边的遐想》中曾写道:“世界上最美的图画在哪里?在少年的心里。童年的回忆和未来的憧憬连结成长长的画廊,一幅幅旧图被换下,一幅幅新画被展出,一幅更比一幅美。”我是他“画作”的欣赏者,看着他的旧图换新画:进复旦,又转系;写小说,获大奖;当编辑,从杂志社转到报社;下海创业,成为 “影响中国广告业”年度人物……那天,走进坐落在外滩的光明大厦,见到了他和他的团队,当年胖乎乎还略有点腼腆的男生,如今成了位居中国广告公司营业额50强的“唐神传播”的掌门人。那一刻,我想起了盛老师的评语“锐意进取,后生可畏”。
虽说只当了一个多月的实习老师,但那段青春燃情的记忆一直珍藏着。每次“翻阅”,都会引发许多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