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继续往芦山深处开去
毫无疑问,我没有接受这个邀请。去上海,或许的确可以影响一些电视观众前往灾区支援,但没有救援经验的志愿者到了现场,很有可能会帮倒忙;去灾区,我这样一个被埋过、被救过的人,完全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如何才能帮上忙。我去意已决,这个电话完全不会干扰到我,但我妈不一样,她毕竟还是不希望我涉险的,接了电视台的十几通电话之后,她就有些心软,要不是我爸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她又该动摇了。我爸说,电视节目随时都可以去上,但灾区的救援时间宝贵,这个时候去才能帮得上忙。
既然如此,电视台的编导也不指望我能去上海了,但对于这个新闻线索,他们也不愿意放过。他们请求我们带上两位电视台的摄像师同去灾区,记录下全程的救援经过。
离雅安越来越近了,路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一路都没有灯,我们的车队旁总是有警车呼啸而过。进入雅安地界之后,道路开始变得非常拥堵。我们本来还有一部分朋友是从成都出发的,打算路上找机会碰头,一起去灾区救援。可路上实在是太堵了,虽然一路保持联络,我们绕了几乎整个晚上,却始终见不了面。
时间还在流逝,天色不断变暗。为了抓紧时间进震区,我们一路都没有停下来休息。大家轮流开车,从深夜一两点一直开到天亮,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倦容。
到了早晨六点多,我们还没有进芦山,就已经累垮了。我们把两辆车都停在一座桥的桥底下,稍事休息。大家东倒西歪,很快各自找到了小睡的位置。有人睡在前排,有人睡在后排,还有人找东西垫了垫,倒头就睡在了桥底下。还没睡踏实呢,闹铃就响了。我们一共也没休息四五十分钟,就赶紧起来准备继续上路。简单的早餐之后,大家做出了一个决定,为了节省空间,更好地运送物资,我们把两辆车整合到一起,所有人都挤到其中的一辆车上,然后把物资集中放在后面的车里。
这么多人要挤到一辆车里,还是很有难度的。后排塞了四个人,我是最后一个上去的。可上半身进去了,腿就没地方放了。我干脆把腿取下来,往肩膀上一扛。车里的人都看傻了,一个个满是惊讶:原来假肢还有这功能!就这样,我们一路驱赶着疲惫,继续往芦山深处开去。
真抵达了芦山,我们却有些茫然了。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芦山的伤亡人数并没有那么多,甚至需要救援的地方也没有那么多。我们在外围转了一圈,觉得可能是因为地形和房屋修建风格的不同,和汶川地震相比,这里的受损程度并没有那么严重。虽然只是震后第二天,但很多救援看上去都已经结束了。
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我们计划了一下,决定去更深入的震区太平镇看看。前往太平镇的路已经基本上被堵死,我们只能倒回车子,打算从路边农田的田埂上开过去。
农田里杂七杂八地散落着一堆石头,一些收割好的油菜子也堆在那里,大概有一两米那么高。我们的车子第一次冲过去的时候,马力十足,整辆车都几乎竖了起来。我们坐在后排的四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把手捏在了一起,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车子直接侧翻过去。但这次冲刺并没有成功,车子往后退了退,队长坐在驾驶室里思索了一下,又开足了马力,准备第二次冲刺。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虽然都不敢发出声音,但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我很想开口问队长是不是应该换一条路,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我们的眼睛都瞪得很大,看着前排队长的背影。整个气氛都很严肃,谁也不敢出声。第二次冲锋之前,路边有个村民看到了我们,在一旁很激动地大喊了一堆话,可引擎声震得我的耳朵都发麻了,我压根儿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们能隐约猜到,他一定是觉得我们这么做很危险。但在出发的路上,我们早就商量过,这次来灾区,所有的行动都要一致。因为我们不是来玩儿的,是来救援的,我们不能发出任何抱怨,也不能有任何异议。如果某件事情指定某个人来负责,那其他人就要完全服从这个负责人的命令。如果做不到这样,队伍很容易乱,很容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