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年轻人正往鱼塘里下饲料。我用告诫的口吻说:“周围有那么多草,怎么不割草下去,饲料很贵哦。”年轻人说:“现在的鱼不吃草。”我瞥见水面上群游的草鱼,语气变得坚决:“不可能。”我以前干过喂鱼的活,实践过,有发言权。年轻人没有理会,仍整桶的往水塘里倾倒。
年轻人的表现并没有冲淡我的兴致。我走到小沟边,意外地发现了久违的水浮莲,一种猪很爱吃的植物。我想起从前大婶家三头猪为争吃水浮莲打架的事,它们的吃劲曾经刺激过我的食欲。我要再看看猪如何争吃水浮莲。
我提了几株水浮莲走进猪舍,丢进食槽里,猪们一个个懒洋洋地走过来,长嘴巴像探雷器似的往水浮莲探了探,一转身走回去躺下了。我大失所望,人会变,甚至会忘本,但猪是畜生,怎么也跟着挑食起来了呢?这么看来,刚才不是小伙子懒惰,是草鱼真的不吃草了。
大婶说:“现在的猪不吃水浮莲。”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它们不饿。”我说:“饿了什么都吃。”有道是:饥不择食。大婶说:“别看猪笨,倔强得很,不吃就是不吃。饿它?饿一天就躁,饿两天就瘦,饿三天就倒,饿到第四天,就死给你看。现在一头猪可卖两千多元,难为它,就是难为自己的口袋了。不怕它吃得多、吃得好,就怕它不吃!”她顺手把水浮莲捞起来,说:“它们要是还吃这个,我可就惨了!”
人们说,现在的孩子娇气矜贵。广东人把“难得的高贵”叫矜贵。望着这些大腹便便、养尊处优的猪猪,我居然也说出“矜贵”这个词。她说:“是啊。不过,是先有‘矜贵’的人,然后有‘矜贵’的猪。”大婶特意加重“矜贵”两字。
矜贵时代,无论是人、是鱼、是猪还是其他,嘴都是很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