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进到一个让我感到非常意外的门厅里
福尔摩斯发出信号,马车停在离我们的目标不远处。目标不是学校,而是小路对面的方形建筑,那里曾是造车厢的工厂。菲茨西蒙斯对我们说那是用于音乐演出的,至少这一点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因为外面停了几辆马车,我能听到里面传出钢琴的音乐声。
我们在一片树丛后面占好位置,在那里可以不被看见。时间是八点半,天开始下雪了,大片白鹅毛从夜空中飘落下来。
“有什么计划,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问。“如果您想当场抓住这些人,雷斯垂德,那我们就必须知道怎样进去才不会引起警觉。”“我们要打断音乐会吗?”“这不是音乐会。”
我听到又一辆马车驶来的轻响,回头看见一辆四轮马车,由两匹漂亮的灰马拉着。车夫用鞭子赶它们向前,因为山坡较陡,地面已经变得危险,泥浆和积雪使车轮打滑。我看了一眼福尔摩斯,他脸上有种表情与我以前见过的很不一样。我把它描述为冷峻的满意,就好像他被证明是正确的,现在终于可以复仇了。他目光炯炯,但颧骨下面却有深深的阴影,我觉得即使最终见到复仇天使,他的模样也不会比此刻的福尔摩斯更可怕。
“你看到吗,华生?”他小声说。
藏在树后,我们不会被看见,却能看到学校建筑,也能看到小路上下。福尔摩斯用手一指,在月光中,我看到四轮马车的壁上绘有一个金色符号,一只渡鸦和两把钥匙。那是拉文肖勋爵家族的纹章。我想起那个肿眼泡的傲慢男人,他的怀表被偷,我们在格洛斯特郡见过面。他也可能牵涉在里面吗?马车拐进车道停下,拉文肖勋爵走下车来,穿着黑斗篷和大礼帽,这么远我们也能认清楚。他走到门前敲了两下,门被一个看不见样子的人打开。但在黄色的灯光照射下,我看见拉文肖勋爵拿着什么东西,从手里垂下来。看上去像长长的纸条,当然并非如此,而是一根白丝带。新来者被迎进去,门关了起来。
“正像我想的那样。”福尔摩斯说,“华生,你能陪我吗?我必须警告你,你在门后即将遇到的东西也许会让你非常痛苦。这个案子十分有趣,我一直担心它只能导向一个结论。好吧,无法避免,我们必须看到不得不看的东西。你的枪上膛了吗?一声枪响,雷斯垂德。那就是您和您的人进来的信号。”
“听您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们进到一个让我感到非常意外的门厅里,因为我记得马路对面那所学校简朴阴郁的风格,以为这里也差不多。结果却是再悬殊不过,我被一片富丽、温暖和明亮包围。荷兰风格、黑白地砖的走道通向远处,在各扇门之间靠墙摆着一张张优雅的红木桌子,都有花饰和弯曲的桌腿。煤气灯也安在非常华丽的装置上,调得很亮的灯光倾注到屋子里收藏的许多珍宝上。墙上挂着精美的洛可可风格的镜子,用光灿灿的银框镶着;墙壁本身也用红金两色的墙纸厚厚装饰。两尊古罗马的大理石雕像在壁龛中相对而立,虽然在博物馆里可能不显眼,在私宅中却显得极不合适。到处都有鲜花和盆栽,在桌上、壁柱和木底座上,它们浓重的气味弥漫在热烘烘的空气中。钢琴声是从远处一个房间传出的。一个人也看不见。
“请在这里等候,先生们,我去向主人通报一下。”“老天爷,福尔摩斯!”我叫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丝之屋’。”他冷峻地回答。“是的,可什么……”他举起一只手。他已经走到门边听外面有没有人。确信没人后,他小心地打开门,向我发出信号。“我们前面有场严酷的考验,”他小声说,“我几乎抱歉把你带来,老朋友。但我们必须了结此事。”
我们溜到外面,管家已经消失,但音乐还在弹奏。我们沿着一条走廊前行,远离前门往房子深处走去。在高高的上方某处,我听到有人短促地喊了一声,令我血液凝结,因为我肯定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一只钟挂在墙上沉重地滴答滴答,差十分九点。但这里如此封闭,与外界完全隔离。正当我们走上阶梯时,我听到走廊上某处一扇门打开了;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觉得似曾相识。那是这房子的主人,他正要走过来见我们。
我们加快脚步,刚转过拐角,就有两个身影从下面走过——接待我们的管家和另一个人。“往前,华生。”福尔摩斯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