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有口福,不仅在洞庭湖的君山之上吃过全鱼宴,也在新疆的葡萄架下尝过水果宴。
水果宴会设在葡萄园里,一眼望不到边的葡萄架支撑着一园的绿荫。绿荫下,铺上几张地毯,大家就地盘腿围坐在一起。旁边,一条从天山上流下的渠水低吟浅唱,浪花可见;头上,一串串密密麻麻的葡萄珠翠欲滴,伸手可得;地毯上,几十种水果盘错杂罗陈,黄绿赤橙青蓝紫各展姿色,那景色那幽静如同进了仙境一般。
上席了,小姐手托水果盘来啦,盘里摆满了切好的火州西瓜,红艳艳的,接着是黄灿灿的哈密瓜。那哈密瓜并不产于哈密,真正的哈密瓜产在吐鲁番盆地的鄯善,肉质细腻柔软,甜如糖润如蜜,余香难断。大个的上完了,小个的又来了,先是库尔勒的香梨,软如一包糖水;而后是吐鲁番的葡萄,有子的、无子的、大的、小的,然后上一盘红皮带白点的小果,晶亮浑圆,宛如砂糖般的甜,那就是红玛瑙般的沙枣。
其实,这些也没什么稀罕的,平平常常得到处可见。奇的是吃到了我从未尝过的阿月浑子、蟠桃、核桃、安居尔……阿月浑子,又叫无名木,果呈乳白色,顶尖露一点儿猩红,果仁翠绿,吃起来清香爽口无比。“仙桃来了!”主人一声呼喊,只见维吾尔小姑娘端着一个大盘子姗姗而来,客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盘子上,那不是齐天大圣冲击王母娘娘蟠桃宴的那种蟠桃吗!怪不得孙悟空大闹天宫,偷吃了那么多可以长生不老的蟠桃,原来那蟠桃长得扁圆,金黄,顶端还有一点红晕,实在动人可爱,手指轻轻一撕,一张桃皮就揭掉了,露出了鲜嫩的桃肉,咬一口,桃汁直往下流,酸甜可口,回味无穷。而后又上核桃,人们已吃饱了,再也无肚量可容纳那到处可见的核桃了。主人看见大家都毫无兴趣地呆坐着,笑着说: “尝尝,这叫纸皮核桃,可不是内地那种黑乎乎硬邦邦的核桃,不尝可别后悔呀。”客人们伸手去摸几个,只见那核桃圆而软,绿而青,皮薄如纸,肉白如雪,咯嘣嘣嚼几个,脆而清香,既油了嘴润了喉又甜了胃。“皇后驾到!”这水果皇后就是安居尔,新疆人叫它为“树上的糖包子”,内地人叫它为无花果,但它绝不是内地那种苦涩的无花果,它也并非无花,只是那花羞得不肯露出脸来,而是藏在花托里,看不见,果形扁圆,颜色米黄,果肉细软,一碰即碎,吃时需用树叶托着,像是吃粽子一样,满嘴散发着花的芬芳,呼出来的气都飘散着花的香味。
水果宴上没菜没饭,最后上两碗汤饭,一碗甜的是放了杏干的玉米糊糊,一碗咸的是放了葡萄干的汤菜,还有抹着无花果酱的烤馕。对了,男人们还可以喝点葡萄酒,无论怎么变着花样,总是离不开水果。过去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姑娘一朵花”,现在说“吐鲁番的葡萄,鄯善的瓜,库尔勒的香梨没有渣”,主人似乎要把全部的果汁都倾倒在这果园里才肯罢休。但肚量有限,谁也不可能一次把新疆百十种奇异的水果吃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