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台湾小吃,凡是去过台湾的人,都可以说那么一点。之所以说“一点”而不是“一套”,是客观条件限制,比如行程紧凑,只能蜻蜓点水;或者胃纳欠佳,不能允许吃遍。跟团(旅行社)旅行的人也许好些,导游照例要带团到台北的士林夜市观光,既能省下一笔餐费(品尝小吃需自摸钱袋),又算是勾掉了一个景点。这年头,能想到赴台湾游的,基本上衣食无忧,“饿煞鬼”是不存在的,所以,有口腹之欲而无大胃之实者居多,也因此“贪多务得”,几成海市蜃楼。不信,你去问问那些“环岛游”的行者,都吃过那些小吃?如果有人一次能吃五个品种的,已经很了不起了,一般人,二三而已。如果吃过五个以上的,普遍是,或分而食之,或善始不能善终。为什么?我去过之后,发现,台湾小吃其实很粗放、很实诚、很大器,若有一个“豪大大”吃下去还能进一只蚵仔煎、一枚大肠包小肠,再加一杯粉圆奶茶,我佩服他好胃口。
我是公差到的台湾。公差有个好处,即接待单位会安排你的食宿,自己少操心。然而坏处是,不自由,好比软禁;情况好一点的,则像个风筝,有根线牵着,由不得你随心所欲。从日程单上看,我们只有在离台前的一天晚上才被安排参观一下台北士林夜市,时间是45分钟;而且是饭后(那天晚上有个聚餐会)!可以想象,对于一个迫切想品尝台湾小吃的人,这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幸运的是,我抵达台北的当天,是下午五点,到宾馆时,恰好错过了一个集体参观活动,而离晚上八点松山烟厂-小山堂(一个创意园区)的酒会还有不少时间。怎么办?要不在床上躺几个钟点?接机的小伙子秀玮和小姑娘妙穗建议说:“大哥,明天您要离开台北到别处去了,要不陪您到处看看,反正这辆车也不派用处了,正好随我们使用。”我一听,正中下怀,连忙说:“行李我也不放到房间里去,就寄存在账台上。我们现在就去,到士林夜市!”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机遇真是好极了:秀玮喜欢吃,精通台湾民间美食,他原来是个大块头,经过瘦身训练,体重轻了几十斤;妙穗则是在士林夜市边上的大学念的书,熟悉每个摊位的情况,如数家珍。我对他们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我来买单(陆客应该有这点腔调);二是不管好不好吃,拣最有名的吃。秀玮说:“那哪行啊,小意思。大哥您别客气。”
士林夜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像赶大陆的庙会。近入口处,就见一家门面较大的店前排起了长队。走近,哦,原来是卖豪大大鸡排的。我跟秀玮说:“我们就排这个队。”豪大大鸡排,早有耳闻,太有代表性了,岂能过屠门而不嚼?我家附近一个小店有卖,我嫌它简陋狭小,颇多疑虑,连凑近探视的冲动也没有。今天到了“原产地”,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妙穗说:“我们先到里头去吧。”我有点疑惑,但又不便执著。走着走着,秀玮对我说:“大哥,您是否要尝一下台湾最恶心的小吃?”我说:“恶心?什么东西?”“猪血糕。我最喜欢吃了。”秀玮一边说一边掏钱买下。原来,所谓“猪血糕”,系用米糕和猪血混合而成的一种蒸糕,黑乎乎的,形状就像上海的赤豆糕,但它需要蘸酱料。我要了经典蘸料(微辣),秀玮要了一种平和些的(他胃不好),妙穗则袖手旁观(也许小姑娘觉得确实恶心)。尝一口,没怎么恶心呀,那是一种黄松糕里掺鸡鸭血的味道,说不上好吃,但绝对不难吃,熟悉鸡鸭猪血的上海人完全能够接受。秀玮称赞道:“大哥,您真厉害。”我心里想:这算啥呀,我们一边用猪血拌老粉批墙壁,一边还用猪血做菜、做汤下饭呢。
“哎,大哥,这个东西您一定得尝尝。”秀玮把我带到了一个卖油饭的摊位。油饭,是极富台湾特色的小吃,由烧熟后的糯米、鱿鱼、瘦肉、香菇、虾米以及葱、盐、酒、酱油、麻油、鸡精等搅拌而成,味道在煲仔饭和糯米鸡之间,糯糯的,又不失咬劲。吃油饭时一般要佐以螃蟹羹(以螃蟹脚里的肉为主料)。老板用几个小纸杯帮我们各盛了两份(饭和羹)。这样的小吃,完全可以当作工作餐来用,既营养,又滋润,不要说讨小白领喜欢,大叔级的高管也一定不肯放弃。一杯油饭就这样不知不觉当中下肚了。不消说,胃,有点鼓出来了。
可是。我的“豪大大”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