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去年。
2010年末,我因要创作两幅大型历史题材作品,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无意间和玉梅聊到此事。哪知过了没几天,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地方找到了。”就在她的老家松江,她说尽管有点远,但地铁能到达,还是很方便的。
画室干干净净,大小、高低都很合适,照明条件很不错,还有空调。
颇费周折,得来这样一个画室,我对玉梅心存感激。
因为时间急迫,我在2011年头,即去年春节大年初二,去了那里画画。
当天玉梅就打电话邀我去她家吃饭。我觉得大年初二就去人家吃饭不妥,便在晚饭后去她家喝茶。她的家人我也都熟悉,我们围坐在她的大画桌旁喝茶、聊天,气氛暖融融。
第二天,玉梅又和她女儿单峥来画室看我,还带了很多小吃零食。
以后半年间,玉梅常抽空来画室看我,有时也请我去她家或者是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茶室吃饭、喝茶,或者在松江新城宽阔的绿化带散步。
我深切地感受到她为了不让我身处异地感到寂寞所作的努力。同时,她的健谈、风趣和思路敏捷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她矫健的步伐以及对生活的热爱,也深深地感染了我。
就在我顺利完成画稿撤退的时候,从她女儿口中得悉她身患重病的消息。随后,短短的几个月,病魔就夺走了她的生命。
万万没想到我的松江之行,竟成了我们的永诀。
去年的最后一个月,玉梅和我那如母亲般的二嫂先后几天驾鹤西去。
世事有时真让人无语,心痛。
玉梅是松江农村出来的画家。她十八九岁来到上海,在画院这样一座艺术象牙塔里工作了几十年,但始终保持着农家儿女淳朴、善良的本质。她待人真诚,率直中透出幽默,她善于表达,常常如数家珍,绘声绘色地跟我们说老画师们的趣闻逸事。她还能模仿各种人说话和动作,写实中略带夸张,惟妙惟肖。记得有一次,她把一本杂志卷起来当话筒,学韩红唱歌的样子,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
玉梅进画院后跟从唐云老师学习花鸟,后来渐渐形成了自己的画风。
在她的画里可以看到浓郁的乡土味。她热爱养育她的家乡,喜欢画她熟悉的土地、庄稼、蔬果、花草,地头一角、田间屋后都是她取材的地方,她还一直尝试画一些前人没有画过的东西,她这样做,开阔了自己绘画的视野,也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画技法和表现力。
除了花鸟,玉梅也画人物、山水。她画的内蒙古草原、大片的油菜花田,都为同行们一致称好。她勤奋作画,近年来成功举办了两个个人画展,在专业圈内和社会上都赢得很好的反响。
去年,她看到我作大画,激发了创作热情,言语间多次流露以后也要在那个画室创作几幅巨作的想法。我能感觉到玉梅还正处在创作的旺盛时期,她不断孕育着新一轮的探索。遗憾的是,她不能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和玉梅相处的时光依然是那么清晰。
我曾多次和她一同外出采风,四川、贵州、山西以至俄罗斯等,路上她总是神采奕奕,健步如飞。还记得在山西登北岳恒山时,我们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可她像没事人一样,照样谈笑风生,用她一贯的诙谐,让大家欢笑不已。
有一次,我去武汉参加一个会议,玉梅随文史馆去湖北采风,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宾馆相遇。第二天清晨,我到东湖的荷花区看荷花,又遇上也来看荷花的她。我们画了写生,拍了照,回宾馆途中,她兴冲冲地邀我去她老家看荷花。在她病重期间,我去看她时,她还惦记着这件事,惦记着我们去她家乡赏荷的约定。
玉梅离开我们快一年了,她走得太突然,以致我总觉得她还在,还在思索着如何实现她的下一轮探索,画她的大画。我还梦见过她两回,都在采风途中,没有什么情节,只是那山川格外险峻,是现实中所不见的,她如平日一样乐呵呵,一样的精神。我想,梦有时像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玉梅在那里一定生活很安定,每天在她的画室里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