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友人约饭。微来微去，斟酌馆子，久久举棋不定，一幅体贴心肠。难搞的，这一次，竟然不是我，呵呵，谢谢天，是伊。此君茹素，壮志凌云，吃的还是金刚素。如此神仙人物，春宵一夜，要约志不同道不合的女友吃饭，真真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想难为人家太甚，主动表态，好了啦，今晚勉为其素，陪侬吃素就是了。

　　于是携手去了外滩某素食馆子。

　　当前本埠有名有姓的素食馆子，大多贵得岂有此理，倒不是菜式上多么精进，而是家家爱摆出一幅武装到牙齿的华丽装修。流派大致分头走两个极端，一种金碧辉煌，一种极简参禅。食客临门，煮给你吃，是其次，人家的企图，是一进门，就拿装修文化，把你重磅震撼到五体投地。

　　偏我不是那种容易服气的蝎子。那晚的素食馆子，黑白灰的简静风格，连服务生的制服都袅袅婷婷饶有设计感。我却一点不喜，嫌弃那种扭捏小气，装神弄鬼，看着极不耐烦。倒是宁愿坐在青砖瓦屋里，捧着竹筷蓝花碗吃干净素饭。顺便说一句，素食馆子请服务生，最好挑剔下容貌，气质太荤浊的，还是不要请教的好。

　　至于吃，真真贫薄无趣，死贵的素食馆子，大多弄点妖魔鬼怪的菌和菇给你，弄得跟吃人参果似的。饭后甜品巧克力熔岩，里头的巧克力，料是丰足的，可惜，那个滋味，活像豆沙。

　　还好有点精神余韵。友人手心里，拢个小玩意儿，伸臂搁到我面前，一枚不盈一握的象鼻神，小小的铜，神气活现，玲珑极了。这个湿婆的儿子，宝贝小神仙，友人从尼泊尔携来。总算是，圆满欢喜一夜。

　　之二，老男友吃素多年，跟伊吃饭饭，早已习惯彼此各吃各的。这种吃法，除了中国菜，比较难搞，其他国家的菜，没有行不通的罗马道。我俩居然有本事相安无事吃日式烤肉，伊埋头一大盆蔬菜沙拉，跟帮忙烧烤的服务生小姐关照，肉肉统统归伊。楚河汉界，嬉皮笑脸，一点不打架。

　　那晚吃的地中海料理，老男友不变应万变，循例一大盆蔬菜沙拉。darling尽管吃，海陆空无忌。老男友坦荡荡，我亦不拘谨。24个月的黑猪火腿，堆砌成娇妍花瓣，深海黑鳕鱼厚厚一切，蹲在滋味深浓的茄子泥上，冰凛凛的香槟自斟自饮。饭后一杯精致咖啡，算是跟老男友，唯一的共同爱好。值得感慨的，是老男友的功夫。伊那么一盆寡薄蔬菜，寥寥几片菜叶子，从头吃到底，缓缓伴奏本汉子的海陆空全套，人家不疾不徐，我最后搁下刀叉，伊亦差不多刚好吃完。这个真真功夫。若是人家一早吃完了蔬菜，在对面收了手，以一双羊的素眼，看着你一五一十地从鱼鱼吃到肉肉，这个事情，就真真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