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一到各自飞。我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一到一同飞。
去年10月4日傍晚,老伴突发脑溢血,昏倒在厨房,不省人事。千呼万唤,百般推搡,竟然毫无反应。侧耳细听,没了呼吸。我拼命掐她人中,五六分钟之后,只听她一声大叹气。看到绝处逢生的希望,我再按摩妻子心脏,对其进行人工呼吸,再让她的面颊或左或右侧转,以便倾出口中痰腻。使出浑身力气将她拖到走廊空气清新处后,我赶紧打120急救电话。通过绿色通道,老伴住入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懂医学的朋友夸我的急救完全正确;好友们则赞我的冷静与果断。我想,是夫妻情深、是男人的责任使平时胆子也不大的我,忽然生出了魄力。
第一关闯过去了。接着第二关——接连两张病危通知,一天只有半小时探视时间。凝视着头戴冰袋、脸色灰白、插着三根导管昏迷不醒的老伴,我心情沉重。老伴她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啊!我怕接听电话,尤其怕半夜听到电话铃声。
一日,我去大润发采购物品,刚到大润发,手机铃声响起。对方说是第六人民医院,我吓一跳;后来听说,让我赶快去买人血白蛋白,病人上午体温正常,可以吊液。若下午体温升高的话,就不能吊液了。此时,已是上午十时多,我还在外环之外的大润发,这里很少有市区出租车。于是,拦了一辆闵行出租车,告诉司机赶快去截一辆市区出租车。上演了一幕像电视剧中追逐车辆的场景,一小时之内,将事情办成了,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天天盼她醒来,可她依然昏迷。亲友们心情沉重,专家也认为凶多吉少,回天无力。十天之后,奇迹出现了!老伴醒了。但这一醒来,完全不同于健康者一觉醒来。她意识模糊,不认识我和她的姐姐们。肺部还有严重感染,呼噜呼噜痰声不绝于耳,让人撕心裂肺。
老伴在重症监护室住了26天,在傅主任精心治疗之下,她生命体征平稳之后,转入小病房。人云走出重症监护室,犹如闯过了鬼门关。嗣后,老伴转入徐汇区虹梅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康复治疗。康复医生沈杰十分尽心尽力,老伴康复进展十分顺利。老伴语言没有障碍,就是长久卧床之后,不能坐,不能站,更不能行走。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她从躺着,到坐着,再到站着,最后能行走自如,见证她生病全过程者都啧啧称奇。
然而,从日本归来照顾她的儿子却发现她有严重的失忆症。每每问及她年龄,总是回答50岁。侄子驾车到医院来探望她,我建议带她回家一次。可是,她竟然连住了十多年之久的小区也不认识。走进家门,客厅、书房、卧室全然不知。只是记得大门口“新园大楼”四个字。五一节,让老伴在家过。她看了许多电视节目,只认出阿庆,其余都似曾相识,但叫不出节目主持人、影视明星的姓名。电视屏幕出现赵志刚,她问,这是谁,很眼熟,我告知姓名。再问,唱啥戏的,儿子戏答唱滑稽戏的。她说:不对,他的面孔不油腔滑调。这样的滑稽对话,以前在家里是不会发生的。拯救生命、康复肢体是医生的职责,恢复记忆的职责就落在家属身上了,除了让她服药,主要让她接触社会,阅读报刊,观看电视,多多交谈。这一切都得精心安排。
为了帮她树立信心恢复记忆,跟她讲名人失忆故事。张恨水儿子回忆道:患了脑溢血的父亲在昏迷数天后终于醒过来,但记忆力受到很大破坏,除了母亲,谁也不认识。母亲变卖自己的全部首饰,医治父亲的病。父亲开始像小学生那样,每天在大字本上练习楷书,每天上午、下午定时写字,终于,他能灵便地写字了。1953年初夏,父亲终于恢复写作,他写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从1954年1月1日起在香港《大公报》上连载,再次受到广大读者追捧。老伴问,张恨水是谁?你很喜欢的《啼笑因缘》的作者呀。
告诉老伴,这是失忆恢复记忆的成功一例。告诉老伴,陈道明饰的陆焉识没有将巩俐饰的冯婉瑜失忆恢复记忆,冯最终没有认得丈夫。而你,已将你自己大半失忆拾起,你比婉瑜幸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