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淇淋车的八音盒乐声从山脚下的湖滨公园飘进居处棂窗的时候,我就知道西雅图的夏天终于到了。这可是一个经历了大半年的等待和期盼,才终于如约而至的美好季节。西雅图的众多别号当中,“雨城”可能是最为人所知的。十一月开始的绵绵细雨,一直会淅淅沥沥地延续到五月下旬。难怪乎本地的牛奶大多添加维他命D,以补足阳光日晒的不足,疗治由之而来的抑郁低落的心情。
夏天则完全不同。阳光使得华盛顿湖里的雪山融水终于变得亲人肌肤,嬉水的游人扶老携幼驱车来到湖滨,山坡上的家庭聚会处飘来阵阵BBQ的馋香。身材矫健的救生员们慵懒地躺着沙滩椅上,不时骄傲地展示着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从住所的阳台远眺,点点白帆点缀于湖面,仿佛轻软的鹅绒飘落在普蓝的绸缎上。游船的季节到了,这个人均拥有游艇数量全美第一的消夏都市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男主人把寄存在仓库里游船擦拭一新,放上拖车,带着妻儿向各处公共水域驶去。单身的大男孩们更是不会错过这个炫酷的好时节,湖风、快艇、结实的六片腹肌,还有什么能更让女孩着迷的么?朋友Larry常常邀请我们一干人在晚餐后乘他的游艇到市中心的联合湖上小聚。在太空针的倒影下,大家聊一些家庭和爱的话题。帆船从我们的身边乘风驶过,每一个船长都和善地向我们招手致意;当我们的船飘过湖边船屋,主人也举起酒杯对着我们遥祝,这就是固定的湖上礼仪。
夏日的山林一扫雨季的阴霾,层层绿叶的荫凉下微风习习,气温不过二十来度。远足登山的背包客濯足于路边的潺潺清泉,可以侧耳倾听远处月亮瀑布的激流轰鸣。七月间仍是白雪皑皑的雷尼尔山下有秘境般的火山湖泊。而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雨林里,人们可以沐浴在太平洋暖流带来的如雾如霭的湿润空气中,让皮肤和灵魂一同饱饮生命的甘露。到了八月鲑鱼迴游的季节,游人可以走到海滩边,踩着卵石一试垂钓的身手。若是不甘于在海边守株待“鱼”,也可以购买出海捕鱼的执照,到甲板上去享受最新鲜肥美的鱼肉。
夏天也是思考的季节。静谧的午后,只有冰淇淋车的乐声带着丝丝甜味飘在小区的空气中,宜人的温度一点都不让人感觉昏昏沉沉,偶尔阖上书本,持一杯冰饮在门廊下的躺椅上卧看白云苍狗,倏忽流转的云朵里仿佛蕴藏着世间变化的奥意。据说诗人杨牧的别墅就在山脚下不远处的湖边,比起闷热的台湾,西雅图舒适的夏天应该能让诗人更容易寻绎诗思吧。无忧无虑的夏天,究竟是什么让人感觉到幸福呢?是凉爽的天气?绚烂的美景?富足的生活?还是人与人之间一份相亲相敬的淡雅呢?坐在高纬度地带九点钟的晚霞里,欲辨已忘言。 (发自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