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路是长宁境内一条东西走向的骨干道,穿越内环、中环、外环三条城市快速路,直抵虹桥交通枢纽。由于路径横贯长宁腹部,被专家称为长宁的“中轴线”。沿线原先那些冒着黑烟、黄烟的工厂被鳞次栉比的新建住宅取代,成为长宁的人口导入区域。然而,40年前的天山路却是一条城乡交界的“分界线”。从古北路以西的天山路,路南是上海县,路北是长宁区。一路之隔,犹如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路南的居民自嘲“阿拉住勒乡下头。”
笔者当年就读的天山二中就在“分界线”路南,是长宁区向上海县借地建造的学校。也就是说,我上学在郊区,放学回市区。提起这条“分界线”,我的同桌而今退休回沪的顾女士,至今还感叹不已。上世纪60年代,顾家居住“分界线”南的天山五村,是上海县的城镇户籍。为了圆一个“市区梦”,她父母想方设法要将户籍迁往长宁区,唯一途径是牺牲住房面积,以大换小。最终她家将住房调到一路之隔(古北路东)的天山二村,原来的两室户变成煤卫共用的一室半。顾家对这一换房变户籍的举措庆幸不已,因为市区户籍会给子女升学、就业带来种种优惠。当时,郊区城镇户籍的初中毕业生考中等技术学校的选择范围很小,仅限于师范、护士类学校,那些机电、化工、仪表等热门专业的学校只收市区户籍的考生,直接导致城镇户籍的学生就业面狭窄。即便考不取中等技校,作为社会青年分配工作,市区工厂也不收郊区青年,郊区青年只能在本县城镇范围就业。无形之中,路南城镇户籍的同学矮人一头。
谁知老天爷给市区户籍的学生开了一个“历史玩笑”,1968届中学生毕业分配取消66届、67届的既定方案——“四个面向”,而是“一片红”(全部上山下乡),而且还是外省插队落户。而路南的城镇户籍毕业生则不必到外省务农,可安置在上海县内的农村。那些原本为郊区城镇户籍而感到失落的路南同学欢欣雀跃。刚刚进入市区户籍的小顾和我一样赶上“一片红”,失去了本可在上海郊县插队的机遇。懊悔中的小顾后来去了贵州一个偏远村寨插队。小顾姆妈那段日子成了祥林嫂,逢人就说:“早晓得喋咯政策嘛,杀我头也不调房子了,害得伲爱娣跑噶远!”
顾家当年“市区梦”演变成伤心事已成为历史笑谈。随着上海城市化进程步伐的不断加快,上世纪80年代初,天山路西端北新泾镇整建制划入长宁区。天山路以南原属上海县管辖的天山五村、天原二村、古宋新村、北新泾老街等居民区从“乡下头”进入“新市区”。随着1992年5月上海市行政区划调整,原上海县撤县建区,改为闵行区。上海县所辖新泾乡(现新泾镇)又整建制划入长宁区,天山路沿线再也没有“城镇户籍”一说了,连土生土长的西郊农民也丢下锄头握榔头,农民变居民。长宁区的版图从25平方公里一下子扩张为39平方公里。天山路由此彻底结束城乡“分界线”的历史,成为长宁腹地中的一条“中轴线”。
小顾一别家乡三十载,叶落归根,故土难舍。退休后返回原籍定居时,她还是选择天山路南的住宅。她依恋这方曾留下她少年足迹的故土,更多的因素是她看中了天山路两侧的宜居环境。她和老伴的家门口是轨交10号线的上海动物园站,儿子成婚后购买的新居家门口是轨交2号线北新泾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