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这天让我收获了一个喜悦。
翻开东方早报,一条“台北里长来沪当一天居委主任”的醒目标题赫然入目,下配一幅大照片,只见几位笑得欢的中年人围着一位白发老太在庆祝生日。我细读照片下方的说明文字——“昨日台北民意代表潘怀宗正在为四川北路街道永丰居委会居民、94岁老人萨锡玉庆生”。
萨锡玉,一个熟悉而久未想起的名字,这不就是我小学里的校长吗?一兴奋,就将这照片细细端详起来:银色鬈发的老校长,笑逐颜开地看着镜头,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桌前的大蛋糕上插着94字样的蜡烛。萨校长94了?弹指一挥间啊!
我的小学是所弄堂小学,小得来活脱似像一座鸽子笼,三幢民居打通,就成了一座小学,跟张乐平漫画里的弄堂小学一模一样。但是,校小胆量大,居然起了个很霸气、气冲霄汉的校名——远东小学(约1955年改为溧阳路第三小学)!萨锡玉任校长。
萨校长在我心里永远是三四十岁的模样,矮矮的身材,黑色的齐耳短发,深凹的清澈如潭水的眼睛,很像广东人的面型。那时的校长青春、阳光、美丽。照片上的她笑得如当初一样灿烂。
我的五六年级是在远东小学就读的。在小学里我并不出众,不知什么原因,萨校长居然经常能叫出我的名字。莫不是我的姓与她一样属少数姓氏容易记住?莫不是校长与老师同在一间屋办公,而我则常会去帮老师做些琐事的缘故?最大的可能则是我家离学校仅隔四个门牌,萨校长常会遇见我,“桑胜月,桑胜月”的呼叫令我的小伙伴羡慕不已。探寻这些原因重唤起我心中的甜蜜。
那是我已经进了第五女中的头一年。放学走在了嘉兴路桥转向吴淞路的弯道处,一部55路公交车驶了过来,突然一声“桑胜月”的呼唤进入我的耳际,抬头循声张望,但见萨校长探身车窗向我微笑招手,那时那刻,我呆了,我醉了,我笑了……
时光如梭,转眼三四十年又过去了,那时我做了教师也已二十多年。一天去第四人民医院就诊,在大厅里,见一位老妇人在排队,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她是我的萨校长:矮矮的身材,眼睛深陷,炯炯有神。是的,没错,准是她!我热情上前招呼:“萨校长!”她答应了。我向她作了自我介绍,问:“您还记得我吗?”她看我,细看我,摇头:“不记得了。”当时,我有点怅然若失,望着她慢慢走向诊室的背影,我释然了,毕竟你教过的学生太多太多,哪个教师都经不住时间长河流水的荡涤,何况你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总有一天,我也会面对我曾经喜爱过的学生,歉疚地说声“我不记得了”的。
3月13日,萨老师,我在报上与你相逢,又是二十几年过去了,你,94岁的高龄,我业已跨入老龄的队伍。老师的一个名字,一张不复年轻的照片,都会被一个老学生记起并认出,萨校长,你感到做老师的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