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的车子刚驶上高架,手机就振动不止,是朋友彭打来的。明人打开接听键,彭心急火燎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明人,帮帮忙,我那个臭小子吵着要到韩国去,你快过来帮我劝劝……”“他还是为了自己的脱发?”明人问。明人本来是要到书店去的,他提前下了高架,折返往彭家赶去。
彭的儿子约莫三十岁了,这小伙子乖巧、内向,平时一心投入工作。前段时间,他为自己不间断地掉头发而深陷担忧之中。医生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是脂溢性脱发,平时注意少吃油腻,注意营养,也不要操劳过度之类。他宽慰了几天,见头发还是大量脱落,不由焦灼起来。后来,据说他服过中药,擦过药水,见效都不大。
坐在沙发上的小伙子一脸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可见好些日子睡不踏实了。他见明人进屋,抬起眼帘,叫了一声:“叔叔。”随后就直言:“我想到韩国去治疗头发,有人向我介绍了一家整容所。据说,治疗脱发很有一手。”
明人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头发。两三月没见,头发并非他所说的脱落迅疾。他心里有数了,说,既然你们都有空,我请你们喝个茶去,就在附近。
一家50平方米不到的小茶馆,只有几张桌子,布置得雅致宁静。主人显然与明人挺熟,笑脸相迎,香茶款待。他脑袋上一毛不剩,光亮晃人,但也挺帅气的。明人待大家坐定,对朋友彭的儿子说,20多年前,有一对好朋友,血气方刚,他们踌躇满志,正拼搏职场,努力实现自己理想时,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脱发了,一个明显感觉,是前额毛发稀少,发际往后退移,另一个则头顶脱发,很快显出一个中央空地。后来他们知道,一个是谢顶,是脂溢性脱发,另一个是斑秃,是病因性诱发。两人陷入了焦虑之中,整日愁眉不展,到处寻医。当时有一种叫做“101”的药水,据说治愈率达到90%以上。他们花了高价,请人帮忙搞到了两瓶,一人一瓶。每天,他们早晚用棉签蘸了些许药水,小心翼翼地涂在脱发的头皮上。涂抹得仔细而又神圣。两个月不到,一位已把药水给用完了。另一位还残留了小半瓶,舍不得立即用掉。
“那他们的头发长出来了吗?”一直凝神静听的小伙子忽然开口问道。
“这两位,一位就是我,当年就这么谢顶,20多年了,也没再费神,还是这等模样。”明人说。
“那一位就是我了。”主人这时也坐了下来,笑声朗朗地说,“我就这模样了,几年后脱得稀里哗啦的,我干脆剃了个光头。”
“你瞧他多帅!娶了个老婆,也如花似玉啊!”明人说。
“当年的脱发恐慌,现在想来,这是幼稚可笑!”
小伙子的脸红了,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