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大量时间的阅读是我生活中的常态。
我很小的时候就迷上了连环画(俗称小人书),父母给的零花钱都用来看连环画。弄堂里有一间图书室,一分钱可以看两本连环画,两分钱看五本,我们姐妹俩一人出两分钱,一次就可看十本连环画。碰到特别喜欢的连环画,比如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刘继卣画的《鸡毛信》,范生福画的《林中小猎人》等等,就缠着父母买下来。
我的阅读很杂,而且是呈阶段性的,有的阶段喜好历史类读物,有的阶段偏爱惊悚悬疑类小说,有的阶段又喜欢上了乡村文学或儿童文学。但不管在哪个阶段,看连环画一直是我的癖好。
可以说连环画对我的帮助很大,在我从事编辑工作的几十年里,每天要看大量的稿件,而真正属于自己的阅读时间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看连环画就变成了我阅读的捷径。不怕大家笑话,我就是通过看莎士比亚戏剧连环画来了解莎翁作品的。其实毛泽东主席也曾经迷上过连环画的。那套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版的《三国演义》连环画册,就被他堆放在案头上随时翻阅,有时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还对迷惑不解的警卫员说:“小人书不简单哪!言简意赅。就这么几句话,多少大事多少人物就交代出来了,道理一目了然。”
看连环画能读到古今中外不少文学作品和民间故事,更能欣赏到许多画家的精美画作,如赵宏本、钱笑呆、刘旦宅、贺友直、施大畏、华三川、卢延光、范生福等画家,他们的许多作品都美不胜收。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那些细腻柔美挺拔奇特的线条,那些衣纹组织和山石皱法,具有浓郁的古拙意蕴。景色的描绘也十分细致到位,一草一木,远近疏密,组成了一幅幅优美简洁的画面。还比如《西厢记》里优雅绝美的画面,《山乡巨变》中的人物刻画,《长江三部曲》的恢弘场面,无不令我击节赞叹。我曾如痴似醉地临摹过王叔晖的《西厢记》,也曾在无数夜晚一遍又一遍地欣赏董洪元画的高尔基的三部曲,以至于后来去俄罗斯旅游时,看见那些风物人情仿佛都似曾相识。
有一阵子,我几乎每星期都要去长乐路上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我的许多连环画都从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门市部里买来的。而印象最深的是曾经与一位卖连环画的老先生聊天,我们聊了许多连环画方面的话题,有一次还探讨了连环画脚本的文学性究竟重要不重要的问题。我记得他说写好文学脚本很重要,文字不仅是画面的说明,它还补充了画面的不足,使文图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等等。这使我想起茅盾先生对连环画的精辟之论,他说:“这一种形式,如果很巧妙地应用起来,一定将成为大众文艺最有力的作品。无论那图画方面,在那文字的说明方面(记好!这说明部分本身就是独立的小说),都可演进成为‘艺术品’!”
因为聊得投机,我们互相交换了名片,我看到他名片上“李大发”三个字,当下就乐了,这不就是连环画《火种》的文字改编者嘛。那天真是机缘巧合,李大发先生刚卖给我最后一套签名版的《三国演义连环画》,门外就踱进了一位老先生,李老师指着函套上的“卢汶”签名说:“他就是卢汶先生,《截江夺阿斗》就是他画的。”我看着卢老先生,只会傻乎乎地笑。
多年来,每次去外省市出差或旅游,我都会找机会去书店、地摊、出版社的门市部淘淘连环画。今春去北京,照例又到北总部胡同的人民美术出版社,遗憾的是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那家熟悉的门市,一问,才知道由于不景气,关了。想起上一次连着两天泡在这个小门市部里翻阅连环画,不由得怅然若失……我真希望连环画能得到新的发展,连环画的读者群也能不断壮大。
十日谈
我的阅读生活
自嘲:不在旧书店,就在去往旧书店的路上,明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