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老式居民住宅的一个角落,鞋匠在那里工作了几十年。他每天默默地低头做着他那份绝不高尚,也绝不会发财的营生,为附近小区的普通百姓修理着永远也修不完的各式各样的鞋子和雨伞。如果他有几天不出摊,便会不断有人打听他的消息,想知道他几时会来。
初识鞋匠,我青少年,他中青年,现在的我,也算初老年,以此类推,他当然更年长一些。每次匆匆经过他的工作场所,周边几乎总是围着一些人,每当此时,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成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个被社会,被他人如此需要的人,是幸福的。他不用到处打广告大声吆喝来招揽生意,更不必无所不用其极地以各种吸睛术来拉拢顾客。不要误以为他是在边工作边和客户邻居聊天解闷,因为,他是个失聪的聋人,听不见这世间的声音和聒噪。他和这世界的连接和交流,不是依仗语言,而是凭借他的手艺和品性,透过他心无旁骛的专注神情,和娴熟的动作,便可以看到他内心的沉静和淡然。
鞋匠鞋子修得好,也许你会说,这不是一个鞋匠的本分吗?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可不少见一些马马虎虎,敷衍塞责的人。有一次,我的自行车坏了,等了很久总算修好了,可没骑多远,又不行了。碰上这样价高质次的服务者,你又奈何呢?曾有几次在边上等着看他修鞋,你会感觉他真是在用心地对待你的鞋子,其实,那也就是一双出了毛病的旧鞋子,哪怕买来时价格再高,再时尚,也是有了问题才会来找鞋匠吧。过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现在当然情况大不相同,很多好好的东西都进了垃圾桶,可过日子的百姓还是不舍得就此扔了修修还能用的东西,便来找鞋匠,他会给你妙手回春的惊喜。幸好我们还有鞋匠可以找,十年二十年以后呢?无法想,不敢想,那就不想了吧。
鞋匠心很平,收费总是低于修理者的预期,所以围着的人常常自觉为他抱不平,有的人会按他要的价钱加倍付钱,人人心里有杆秤,公道也是自在。有个爷叔感叹说,这样的人,上海滩也只有一个了。鞋匠还像个哲学家,何出此言呢?有一次我发现有只鞋坏了,便拿去摊上找他修。没想到,他让我把另外那只也拿来让他看看。我回家一看,那只果然也有了问题,只是问题小些,我没发现而已。是啊,两只脚一起走路,一双鞋中的一只出了问题,另一个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啊!鞋匠五官端正,鼻梁笔挺,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我见过他的妻子,年轻且漂亮,老天公道,这样一个男人,平凡不过,但绝不卑微,他不富不贵,可自有慧眼识货的女人与他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