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2: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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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8月11日 星期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会心不远
詹丹
  詹丹

  《金瓶梅》比之《红楼梦》,虽然趣味有俗雅之分,但作为一部世情小说所反映的生活广阔性以及达到的艺术高度,与《红楼梦》可谓双水并流、各臻其妙。可是,不同于《红楼梦》研究成为“红学”的盛况,关于《金瓶梅》的研究,则始终显得有些寂寥,这既跟它长期以来背有“淫书”之恶名,妨碍了一些学者理直气壮加以研究,也跟许多研究者把精力过多投入到对作者兰陵笑笑生的考证,使得文本的深入解读没有相应跟上,再兼以小说有太多的方言、隐语,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小说的被误解或者被曲解。

  格非教授推出其研究《金瓶梅》的大作《雪隐鹭鸶》,以小说家特有的玄思妙想,结合张竹坡等人的评语,对《金瓶梅》一些看似漫不经心的描写,做了洞幽烛微的论述。论著共三卷,第一卷“经济与法律”和第二卷的“思想与道德”,以史文互证的方式,一方面勾勒出中晚明社会历史场景,另一方面建构了一个隐含在小说结构深层的思想价值谱系。尽管最见文本解读功力的,是他关于第三卷的“修辞例话”,作者也说“如果读者对明代的社会史和思想史背景没有兴趣,可以跳过卷一和卷二,直接阅读后半部分的文本解读。”但由于“修辞例话”片断分析居多(尽管这些片断分析不乏精彩),所以,卷一卷二的背景揭示,就能给这些片断提供更多贯通全书脉络的线索。这倒不是说这些片断分析,都是着眼于局部的见树不见林。

  其实,有意从片断分析中延伸出作者的一种整体构思,乃至对中国古代小说发展引入一种宏观视野以及对传统人情世故的深度体察,也是格非的有意追求。比如,从“故事中套故事”或者说“二度叙事”的角度对中国长篇小说的整体考察,以写人物“是一串串写”来揭示《金瓶梅》塑造人物的整体构思。再比如,在“撞了个满怀”题目下,他分析西门庆与李瓶儿的私情,说开始私情的通常做法是先以言语挑逗,但《金瓶梅》恰恰是写两人没头没脑“撞了个满怀”,用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开始,构成小说叙事的特殊策略,也跟当时人的心理以及家居环境有一定关联。还比如,他以“囫囵语”这样的论题,讨论了帮闲应伯爵与西门庆对话的装糊涂,认为所谓“囫囵语,有点像打哑谜,双方都知道答案,但又要合力不让这个答案浮出水面。”然后笔锋一转道:“这大概就是我们安身立命于其中的虚妄人情吧。”这与其说是兰陵笑笑生对人生的洞悉,还不如说是格非对人生的感叹。正因为在片断分析中有整体视野,所以他能在分析《金瓶梅》医生形象的不堪后,认为“医者的不学无术和道德溃败,只不过是社会总体道德腐败的一个缩影而已,作者并非是专门与中医过不去。”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比较通达。

  不过,在格非“修辞例话”部分,最让我赞赏的,不是他细腻入微的学理式分析,而是能在分析中,保持了对小说无法一究其底的神秘感。在小说中,27岁的李瓶儿临死前,西门庆请来道士作法,道士点起27盏长命灯,不料一阵怪风尽数吹灭灯火,却又有一盏复明。格非分析道:“尽数被风刮灭,倒是符合了读者的猜测和预期,但无非是坐实了李瓶儿命当如此的事实罢了。而‘惟有一盏复明’,却是神来之笔,不仅出人意表,更使仙道法术变得深不可测,极好地烘托出潘道士作法祭灯时的鬼魅氛围。”“而风中摇曳的这盏本命灯,也和西门庆此刻的心理活动若合符节。”正是这种对神秘感的直觉把握,才构成小说家分析小说的鲜明特色,也令读者有会心不远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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