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认为是设计界的大明星，作品具有十足的英伦风味，汤姆·迪克森（Tom Dixon）俨然是20世纪80年代至今最成功的商业设计师。彼时，凭一管焊枪就制造出曲线婉转的金属“S椅”的汤姆，出道伊始就影响着英国乃至全球设计圈的步调。每年，在欧洲各大家具设计展上，他的新作甫一亮相就能吸引媒体、评委及膜拜者的眼光。能够邀请他做些什么，是的，随意做些什么设计，都能让一个品牌的老板感觉脸上“贴金”。

　　产品设计师的工作看似妙趣横生，但想要让自己的名字被圈外人熟知却绝非易事。仅仅能做出好产品，还不足以让所有人心满意足，有时还得做一个“有故事的同学”，方能让买家和大众心满意足。

　　汤姆·迪克森（Tom Dixon）的故事就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戏剧性。尽管产品设计界向来明星辈出，但几乎没有人会将将Tom Dixon和其他什么同行搞混。一个明星设计师应该有什么样的故事，完全能在Tom Dixon身上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汤姆的多重身份——产品和室内设计师、建筑师、品牌创办人、营销专家，贝斯手、酒吧老板、焊接工等等，是构成他精彩故事的几大卖点，也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总是不断被“炒冷饭”的问题。如今，在设计圈摸爬滚打了30多年，这个当年一心要组建朋克乐队的青年，早已褪去了青涩。更多的时候，汤姆习惯于在众人眼前掩藏锋芒和内心存留的稚气。有着商业头脑和朋克心的他给出了一个典型的汤姆·迪克森式的回答：“不要让我分神再谈别的了，让我说说设计，我脑袋里满是精彩的故事。”

　　英伦“野小子”的成名路

　　从某种意义上说，汤姆完全有资格被认为是英国后现代设计的开山派。

　　1963年出生于突尼斯的他，4岁时就随父母移居英国。和很多移民家庭的孩子一样，汤姆的骨子藏着强烈的叛逆情绪。18岁时，他果断以辍学的方式结束了在切尔西艺术学院的学习。在他的自述中，年少轻狂恰逢其时地燃起了他对设计的兴趣和热情。

　　“我没能从学校毕业，我开始做音乐，在一个乐队担任贝司手。有一天我开着摩托车经过一个路口，因为看美女而撞上了迎面开来的一辆车，我的手臂因此骨折了，我的乐手生涯也因此终结。这之后我开始经营几家酒吧。”如实相告，是汤姆一贯的做派，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即便文艺范十足的他还得靠替动画片配色糊口。

　　“因为乐队巡演，我们去过纽约，看到那里非常特别的酒吧文化，当回到伦敦之后我便受此启发开始经营自己的酒吧生意。那时候，英国的夜店和音乐还处在发展中，这让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学习和研究自己感兴趣的电焊。”汤姆表示说，他钻研电焊技术，最初的想法也是为了修好自己的车，然后是为了加强酒吧的舞台效果，伴随着乐队的现场演奏。“我会在酒吧里现场进行一些即兴的电焊表演，但来喝酒的客人却出人意料的想要购买这些电焊表演的成品。”于是一些发型师、服装设计师等常客，便拜托汤姆来帮忙设计他们的店面家具和舞台背景。“打这里开始，我便开始设计家具。很快，博物馆和画廊开始使用它们，并且开始在德国甚至是日本生产，就是这样。”

　　如果，我们重新回头审视当年的英伦“野小子”成名之路，就会发现“时势造英雄”放之四海皆准。曾为朋克和重机蹉跎，汤姆却也恰逢其时地赶上了设计师的好时代。当时，在英国，多数人仍沉迷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装饰风格设计中不可自拔，对欧洲大陆即将发生的设计变革毫不知情。而在欧洲大陆以及亚平宁半岛，所谓的“黄金一代”设计师已经迅速成长起来。一些实力雄厚的家族品牌也急于酝酿新的设计变革，他们招兵买马不再局限于本国本土的设计师，而是将目光放之全球。比如，Alessi和卫浴品牌汉斯格雅就打算力捧的法国新秀菲利普·斯达克（Philippe Starck）。在日后，后者即将成为横扫全球各大设计奖项的设计“鬼才”。

　　汤姆也是这场变革的受益者之一。意大利知名家具品牌Cappellini，在一场展览上慧眼相中了汤姆和他的金属焊接椅。经验丰富的品牌工艺师，为了实现量产，对汤姆的椅子线条略作修改。为了突出金属的质感，他们为其精心选择了一种湿地植物的茎干作为面料。从此，“S椅”和它的主人闯入了主流设计圈，汤姆直接跻身世界一线设计师的行列。

　　设计营销就要单刀直入

　　上世纪90年代初，汤姆用自己的号召力在伦敦成立了设计公司。此时，他已经彻底摆脱了叛逆“野小子”的身份，进入了佳作迭出的高产时代。和“S椅”齐名的另一件代表作——既能当坐具，又有灯具照明功能的旋转铸模家具Jack，让人们看到了一个对多余装饰物“嫉恶如仇”的汤姆。对如何将金属焊接工艺运用到设计中已经熟门熟路的他，在作品之中表现出了自信大胆，干脆取消了座椅的软垫，直接用钢丝构筑出网状的三角形骨架，制造出了另一把惊世骇俗的椅子Pylon。

　　汤姆这种“单刀直入”的风格，在灯具设计上表现尤为明显。他一手打造的Lightweigh吊灯，从造型上来看，和Pylon几乎异曲同工。纤细的电镀金属制造的几何灯架，仿佛在空中漂浮，再配合用廉价的口吹玻璃灯泡制造的未来工业质感，整架吊灯正如其名，彻底改变了人们脑海中传统吊灯总是笨重的印象。

　　当汤姆的设计风格逐渐明晰，各大设计品牌陆续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连锁家具品牌Habitat委任为其设计主管，由大师级人物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一手创办的芬兰品牌Artek，则也愿意给予他充分的权利与创作空间。Artek前创意总监的芬兰人本·艾弗·舒尔顿（Ben Af Sshulten），评价他的继任者时说：“要找到一位单刀直入、直来直往的，对家具的结构有足够而清醒认识的设计师，并不容易。汤姆的出现，让整个公司的管理层眼前为之一亮。”

　　“他们叫我‘脊骨设计师’，听上去有点野蛮。但是随即一想，那可是对我的极大褒奖。”这一阶段的汤姆，经过商业环境的打磨，犹如打通任督二脉，对各种材质、工艺、制造流水线，以及消费者的销售体验环节，都了然于胸。

　　2001年，羽翼渐丰的他终于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品牌。此刻，他的设计风格更加尖锐而放肆，却也多了简洁、细腻、多元化的成熟感。尤其是广受各大夜店欢迎的灯具Copper Shade、Mass、Cell、Flask、Etch网灯，表面呈现的质感像极了粗犷、硬朗的男人。黑暗之中，设计师对光线的反射、折射极为细腻、平滑把控，却能让这些灯同时散发出梦幻和迷幻两种个性。“最初设计灯具，是想用奇妙的光线为自己经营的夜店增加人气和酒水额。”汤姆解释说，在完成商业考量之后，他又开始思考意境和气质这类虚无而富有哲学思辨的东西，“粗糙和平滑，就像事物最本质的两面，看你自己如何去把握。”

　　当然，汤姆也已经不再把作品局限在熟悉的金属领域。在某次参观塑料回收厂时，他对热熔胶喷胶机发生了兴趣。回到工作室，他立即订购了一台，自己动手对其加以改造。几个月后，强韧耐用的热收缩聚酯材质制作的Fresh Fat系列坐具诞生了。同样是简洁的作品，这次，汤姆在其中加了一味手工元素，将这种塑料材质连接成不断重复的线圈状，光线照射之下产生奇妙的沁涼感。很多人从这件作品上嗅出了汤姆的蜕变。果不其然，之后没多久，汤姆就收起了叛逆的态度，用了他很难得使用的柔软天鹅绒材料，对乔治·史密斯（George Smith）18世纪的经典之作翼状靠背椅进行了再设计。

　　曾经的“野小子”就此回归英伦文化的主流了？也许，意大利知名设计评论学者翁贝托·埃可（Umberto Eco）对汤姆的形容更妥帖一些：“一个具有两面性的成熟设计师诞生了。”

　　商业式美学生活

　　汤姆的故事中另一些高潮来自于他乐于挑战陈规的性格。多年前，当其他几近成名的设计师都在试图以提价或限量来抬高身价的时候，汤姆却将在伦敦特拉法尔广场，向路人免费派发他设计的500张椅子。这些在显眼处用粗体字打着汤姆烙印的椅子，将英国设计界搅得满城风雨。而汤姆却得意地说，“公路秀”（Road Show）让买不起设计的穷人也享受到了生活应有的质感，自己也过了一把当“罗宾汉”的瘾。在米兰家具展上，他也屡次大方地在撤展时将自己的展品派送给在外场等候的粉丝。最后的结果证明，汤姆确实比其他人看得更远。

　　“馈赠是设计师让别人接受自己风格最聪明、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意大利记者菲奥娜·麦卡西（Fiona McCarthy），曾经对汤姆进行了为期数天的采访。她也试图用文字勾勒出“双面汤姆”的形象。“他曾经是‘夜店之王’，你在他的作品里和他待人接物的方式上，还可以看到当年文艺青年的印记。”但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汤姆已经走出了文艺青年狭隘的小圈子。作为曾经的酒吧老板，汤姆对酒吧生活毫不含糊地说了“不”：“如果你看过每天清晨酒醉的人们离去后的酒吧是什么样子，恐怕就再也不想进去了。”

　　菲奥娜说：“现在的汤姆，有着美满的家庭，回归主流生活，他的生意头脑也被激发出来了。”

　　事实上，汤姆还是保留了浪漫的秉性。他在伦敦大运河畔的波特贝罗小港开了Tart Café的家庭式咖啡馆，以及小有名气的Dock餐厅。不仅如此，他一不做二不休，打通了自己楼上的家具工作室，让三个空间彼此连贯起来。对此，汤姆也有商业上的考量。“将所有的设计放在一个大背景下，这种方式会吸引消费者，我在Habitat就是这么干的。”一时兴起，他还着手将工作室大楼对面的废弃水塔做了一番改头换面的装修设计，甚至一度考虑在水塔里过日子。汤姆称这种行为是“绅士的幻想”。不过，汤姆的妻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丈夫被一时的激情冲昏了头脑。“她觉得那样的生活，会磨折我在商业上的判断力。”提起自己的妻子，曾经的朋克青年、“夜店之王”口吻突然怜爱满溢。“是啊，后来再细想，当时提出住进水塔的想法，太梦幻了，不够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