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的鱼塘要干了！”腊月二十，这个火热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村里传开了。

　　在崇明，阡陌间纵横交错的河浜就是天然的鱼塘。村里有一条从村东流到村西的小河，河水活泛，每年开春，老队长让人挑水桶买回鱼苗，悉数投入塘里。河塘属于集体所有，不允许私自捕捞，只有到年末才能干塘分鱼，村里人都掰着指头盼着干塘这个年前最重要的日子。

　　干塘的那一天，全队老老少少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到塘岸上看热闹，孩子们快乐地像过节一样，蹦着、跳着，盼着河塘里的水早点放完。

　　抽水机还在“突突”地抽水，草鱼已露出青黑的背脊，水面上冒头的鱼渐渐多了起来。鱼儿在浑浊的塘水里惊慌失措，泥鳅、鲫鱼等小鱼一股脑往淤泥里钻，尾巴在外面不停晃动。有人指着浑水大声喊：“看呀，露鱼背啦，那鱼好大，怕有七八斤哟！”

　　“不抽了！”老队长大手一挥，就像战场上指挥官一样，下达了捉鱼的出发令。

　　抓鱼的壮劳力都是干塘鱼的高手，有的套着一身黑色捕鱼服，有的索性单衣薄衫赤脚在刺骨寒风中跃跃等候。老队长的命令一发出，他们便牵开横网，从一边下去。捉鱼是有讲究的，先捉会钻泥的鲶鱼、泥鳅和个子小的鲫鱼，大草鱼、鲢鱼、青鱼不会钻泥，拢到塘中央最后捉。十几个人，从周边一寸寸蹚过去，杨和尚真有能耐，竟然能用两只脚把鱼挟出来顺势甩到竹筐里，看得岸上的人连声叫好。草鱼、青鱼生猛劲大，强抓是不行的，需要用双手顺势把它捧进箩筐，有时没抓好，溅起的淤泥弄得满脸都是。

　　一条大乌青没按住，“哧溜”一声窜到杨和尚后面去了，他身子一歪，几乎摔倒。“快，快，在后面，在后面。”岸上的人比塘里的人还着急，一时间，岸上岸下喊声一片。这时，还有人抱来几捆稻草，点起火堆，不时叫塘下的人上岸取暖。

　　河塘里的鱼被陆续打捞上岸，“战事”接近尾声。老队长大手又一挥，另一拨人开始疏浚清理河底的淤泥，黑亮的河泥是开春耕种极好的底肥。这时，岸上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纷纷卷起裤脚和袖子，提桶拿网，冲向鱼塘，争抢漏网之鱼，捉些小鱼小虾，捡些蚌壳、田螺。塘里像是翻了天，泥水四溅，叫喊声起伏，收获的喜悦洋溢在冬日的阳光里。

　　分鱼喽！老队长的一声吆喝，男女老少拿着竹篮、水桶、木盆，蜂拥着往村头的社场赶。打捞上来的鱼已经按户头一堆一堆摆好，大小搭配，标上号，然后抓阄。今年这一塘收成比往年都好，分到的鱼超过了预期，这年应该过得好。

　　夜幕降临，静静的村庄，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的灶间飘出了阵阵鱼香，年关的气息就这样一层层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