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替女儿介绍男朋友

　　“文革”结束后，“皇宫”里两位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的小姑娘柳梅与龙小丽，此时已经是二十出头的窈窕美女了。

　　柳梅完全是柳叶与梅香的综合体，集中了两人的优点，无论是从个头与相貌都是父母的平均值。父亲柳叶个子瘦长，一表人材；母亲梅香身材娇小，眉清目秀。柳梅中等个子，脸面清爽白净，两条眉毛如弯柳，两只大眼水汪汪，笑起来两边浅浅的小酒窝更添妩媚，人见人爱。

　　有一次，梅香带女儿上南京路王开照相馆拍照，母女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压出来似的，结果照片被照相馆摆在橱窗里作为样本。柳梅的性格多半像母亲，平常见人话不多，喊一声“阿姨，爷叔”便笑一笑，一低首，径自回屋里去，从不与人多搭讪，偶而与母亲上一趟街。柳梅有空不是帮母亲做事，就是躲在家里看书。弄堂里的阿姨们见了爱与她开玩笑说：“小梅子啊，侬越长越好看了，介漂亮，阿姨帮侬寻个对象好吗？”　柳梅会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脸上泛起一朵红云，加快步子走了。如果此时“闺蜜”小丽在旁，小丽会帮伊说话：“人家啥人要侬寻啊，阿拉柳梅姐条件介好，还要去寻？”

　　龙小丽也是香粉弄里一个美人，在香粉弄里小丽就是跟柳梅合得来，两个人从小就同进同出，温功课也是两只板凳一张桌，香粉弄里的人都说像是“双胞胎”。可两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小丽的性格像伊娘杜曼丽，心直口快，想说就说，就是说错了，“格格格”地一阵笑算是掩饰过去了。平常爱打抱不平，说是柳梅的闺蜜，倒还不如说是女保镖更贴切些，她是柳梅的“护花使者”。

　　香粉弄的这两位佳丽，在全国恢复高考的1977年，同时考取了沪江大学，不过柳梅学理工，龙小丽学文。

　　读大学的这几年里，柳梅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不是在课堂上，就是在图书馆里。她几乎每年都是系里顶级好学生。像她母亲一样，她还是老师、同学们公认的“校花”。系主任唐先生是柳叶的同学，因为高度近视，戴一副啤酒瓶底般深度的眼镜，同学们昵称他为“眼镜”。柳梅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很喜欢柳梅，当他得知柳梅的父亲是柳叶时，更对她多有照顾，不仅在学习上，还在生活上。

　　那天，柳叶与梅香来到了女儿上的大学——沪江大学，这也是他们俩的母校。他们很想去母校走一走，但总是抽不出时间，在梅香的一再催促下，两人终于重返旧地，一是怀旧，再者是看望女儿。那天天气晴朗，气温适宜，三个人走在柳枝成荫的花园小径，春风吹拂，柳絮飞扬。女儿陪着爸妈一路走一路指点，像早年的柳叶、梅香一样，如今长成花一般的女儿走在自己的青春路上，显得十分兴奋，话也比平日多，她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

　　柳叶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一脸严肃地问：“乖囡，爸爸问你一个问题，侬可以不回答，但若回答一定要跟爸爸讲实话。”

　　梅香说：“啥事体啊，介严肃咯。”柳叶说：“这是严肃的问题，女儿的终身大事。”梅香说：“你怎么突然想起女儿的终身大事来了？回家不好谈吗？”

　　柳叶说：“是这样的，前两天，我的老同学，就是柳梅的系主任唐老师专门来寻我，要替女儿介绍男朋友，伊还特地将男孩子的情况大致跟我讲了，我听了也觉得合适。”

　　柳叶转而问女儿：“勿晓得唐老师跟侬讲过吗？”柳梅说：“伊是跟我讲过了，我以为伊是随便讲讲的，我呒没放在心上。”

　　柳叶说：“我相信唐主任的眼光，迭桩事体我明朝就跟伊打电话，叫伊抓紧办！”

　　柳梅也不表反对，只是微微笑笑，两只腮下边的小酒窝灌满了幸福。柳梅拉着母亲的手一路小跑起来，直奔苏州河边而去。

　　柳叶也不去追赶，双手插在裤兜里，笃悠悠地慢步走在当年的小路上，哼起了他与梅香初恋唱的歌曲：“我要为她砍下三根小白桦，做成三支小笛子吹呀，还要砍一段小树杈，我要为她弹琴，我要为她歌唱，留里留里留里，我可爱的小白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