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在浙江舟山一个贫穷渔民的家庭,从小吃苦耐劳,苦难的生活使她格外坚强。抗战期间,父亲漂泊在海外,母亲靠做帮佣,维持着一个家。新中国成立后,因为家里子女多,父亲工资低,母亲精打细算,总是起早摸黑,不辞辛劳地呵护关心着我们。记得三年困难时期,我们五个子女,经常向母亲喊着肚子饿,母亲每当提着一锅菜粥,总给我们每人盛上满满的一碗,且把干的掏给我们,然后慈祥地看着我们,不时地问我们饱了吗?此时此刻的母亲从未喝过一口稀粥。因为长年辛劳和营养严重不足,母亲得了严重的肝病,此后,身体一直不见转好。
母亲十分重视对我们教育,从不对子女放松教育。记得1965年7月,我考进位于市西南角桂林路上的师院附中,而我们家住在市东北角的杨浦区的安图路上,那时没有地铁,记得我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早上六点钟出门,换乘三辆公交车,到学校已近九点了。那年的11月深秋的一个早上,我和同学们在学校操场做早操,忽然班主任老师对我说,你母亲来看你了,在校门口等你。我急忙奔过去,只见母亲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慈祥地望着我,她老人家生怕我冷,特地一清早大老远来学校看我。望着两鬓白发、一脸憔悴的母亲,我心疼地责怪她不应送来。母亲将放有御寒衣裤的包裹给我后,叮嘱我注意冷暖,要常回家来,便转身走了,我要送到她车站,她不让,怕我耽误上课。望着逐步远去的母亲的身影,我禁不住落泪了。母亲目不识丁,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她早上四点多钟便起床,一路走,一路问,为节约路费,少坐了两辆车步行到校的。
最令我揪心和悔恨终生的是,那是1996年的9月的一天,记得第二天我要出国考察去,那天傍晚,母亲因感冒在长白医院输液,一连好几天,我因为工作忙,直至临出国前夕,才去医院探望她老人家。母亲见到我,显得十分高兴,连连对我说,感冒没事的,吊吊针就好了,不用担心她。反而问我出国的行李准备好了吗?再三叮嘱我在外要注意冷暖,当心身体。吊完针,她要我回去,她自己可以慢慢走回家,当时我不肯,挽着她的手,慢慢回到了家。一路上,她向问候她的熟人、邻居挥手打招呼,表示感谢。回到家后,母亲喝了一点粥后,便对我说,她没事,再三催我回去,去忙明天出国的事。在母亲再三催促下,我便离开母亲的住处,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一夜,我睡得很晚,总有点忐忑不安,关照妻子第二天一定要再去探望下她老人家,有情况要及时送医院。睡下没几个小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我预感不好,谁会在凌晨四点打电话呢?我急忙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了小弟的哭声,告知母亲“走了”。我丢下话筒,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奔向母亲的住处,只见她老人家安祥地睡着,任凭我千呼万嚎,终不醒来再看我一眼。医生诊断,因感冒引发急性心力衰竭去世。如果那些天住院治疗,是可以避免悲剧发生的,留给我们作子女的深深的无法弥补的愧疚。“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何等的一种悲哀!
母恩高于天。每逢母亲节和母亲忌日,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心里深深地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