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
——《孟子·公孙丑上》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
——《孟子·告子上》
端,端倪、萌芽、苗头、起点之义。四端,指仁之端——恻隐之心(不忍人之心)、义之端——羞恶之心、礼之端——恭敬之心(辞让之心)、智之端——是非之心。人有四端好像人长双手双脚,自然而然。
乃若、若夫,转语词,“至于”一词与之相当。情,实情,引申为本性。才,通材,材质,指人天生的资质。孟子所谓的善,是人的资质“可以为善”。现实中有不善,不能归罪于原始的资质。
孟子讲“善端”,讲“可以为善”,站得住脚。情或才,确实蕴含善的基础、善的可能。这个说法没有漏洞,比“人无有不善”(《告子上》)这一不留余地的论断更加严谨,更加科学。
萌芽为苗木成材提供了基础,起点为终点成功提供了可能,故“可以为善”只是“现实为善”的基础和可能。基于此,有学者认为概括孟子性善论不宜用《三字经》的“人之初,性本善”,而应说人性“向善”。此说可供参考。
问题是,善与恶相对,孟子为什么只说“善端”,不说“恶端”;只说“可以为善”,不说“可以为恶”?孟子只强调正面,根本不提负面,乃是“从孔子的仁道出发,对人性加以正能量的道德判断,激发和弘扬以仁为核心的人生取向和处世原则,为正面、积极的人生价值奠定理论基础”。孟子头脑中是否有恶端概念,是否认为本性可以为恶,人们不得而知。
然而,现实中有大量恶的存在,孟子看得清清楚楚,但只是说“非才之罪也”。实践中的人性称“习性”。本性是内在的人性,而习性是外在的、表现出来的人性。唯物主义者尤其重视实践,因此认为习性问题比本性问题更加重要。在孟子那里,本性之善与习性之善的关系,是一种自然延续,好理解;而本性之善与习性之恶的关系,只模糊地说“人之可使为不善”,缺乏直接的深入剖析。这又是孟子论说中的不足之处。
事实上,孟子主张“先觉觉后觉”(《万章上》),十分重视教育,让民众提高思想认识和道德水平。按孟子的逻辑,应是让人的善端发扬光大,让可以为善变成现实为善。也就是说,善端是内在的,要成为显现的善,离不开前文所述内在之“思”,能动地思考和探索,也离不开外在的家庭、学校、社会的教育和引导。主观因素与客观条件的结合,才能结出硕果。
关于人性,孔子只有一句话:“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人的本性相差不多,而习性相差很大。其中,没有善恶之辩。
正因为孔子之说高度概括,所以才挑不出毛病,成为无可辩驳的真理。而正因为孟子之说具体、复杂,所以才显现漏洞。学问,本该刨根问底;真理,需要寻根溯源。讲性善的孟子,讲性恶的荀子,都是探索者,都应受到后人的景仰。
以今人眼光,如前所述,人性还有属性一说,用以确立人在天地之间的地位。属性与本性是不同语境中的用语,两者内含没有根本的不同。人性亦有品性一说,既可针对本性,又可针对习性,但多指习性,意在强调道德。总而言之,人性是个大概念,极其丰富,值得有心者不断深入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