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从女大王到女菩萨

　　清朝光绪年间印行过一部长篇小说《儿女英雄传》，主人公十三妹是“脂粉堆里的豪杰，侠烈场中的领袖”，京戏取其故事编出《十三妹》，王瑶卿有唱片问世。抗战胜利后，我在天蟾舞台看过李世芳和叶盛兰演此戏，马得笔下的十三妹，英气逼人，似乎像李世芳。

　　叶盛兰饰演的安公子因父亲在淮阳做官得罪了上司，吃了官司。安公子带了三千两银子，从京都奔淮阳去化解，雇了骡夫，载着银子上路。恰巧十三妹出行，无意间听见骡夫们窃窃私语，要害安公子并劫其银。这位十三妹骑着黑驴，身穿紧袄，肩挂雕弓，腰挂钢刀，眉目秀丽，她路见不平，一心想拔刀相助。夕阳西下时，公子住进客栈悦来店，十三妹暗中随入，店主人见十三妹带刀，口称“女大王”，被十三妹教训了几句。她在条凳上坐定，举目四顾。公子见十三妹注意自己，心中害怕，命店主人招呼七八个伙计把园中大石头搬进房，以便顶住房门。十三妹看见几个伙计搬不动，走过来抓住石头说：“我来”，只见她一使劲，就把大石举过头。公子被吓得魂不附体，掏出两吊钱给十三妹，想打发她走开。十三妹招呼伙计们来，说：“你们石头搬不动，这两吊钱可搬得动？”于是伙计们取钱高兴地走了。这边十三妹走进公子的房间，公子忙说：“男女有所不便”。十三妹笑道：“你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男女不便！”吓得公子跪下叩头，连称“女大王饶命”，十三妹问他从哪道而来，向哪道而去。公子忽想起临行时家人吩咐：“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实话告他人”。遂说是保定府人，去江西作幕。再问他姓什么，他因安字上有宝盖头，便说姓盖。十三妹调侃道：“锅盖的盖？”公子正尴尬间，忽听十三妹又问：你带了多少银子？他慌了手脚，盘算着三三得九，便说九百两。这些谎话被十三妹一一拆穿。安公子不知她是来救命的，先称她“女大王”，后称“女英雄”，最后得救了，就叩头称“女菩萨”了。

　　我统计一下，随着情节变化，他一共向她下跪五次，最后一次口称恩人，就像是向十三妹求婚似的。下跪“求婚”五次，不由你十三妹不动心了。不错，最后果然安公子和十三妹结为夫妇了。不知她婚后还拿刀吓唬丈夫么！

　　马得画的是十三妹举起大石头的景象，好一派女英雄气概，难怪安公子乖乖地跪着。马得下笔时的心理，大概也是忍俊不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