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0:市井故事/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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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
孙道荣
  ◆ 孙道荣

  黄一奎至今后悔不已的一件事情,就是家里安装的那部电话。

  电话是30年前安装的。

  黄一奎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安装电话那天盛况空前的场景。两名邮政局的工人,上门来安装。电话线是从500多米外拉过来的,这是整幢居民楼,也是整个小区安装的第一部私人电话。那根细细的电话线,骄傲地穿街走巷,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穿过一幢又一幢楼,来到了301室黄一奎的家。

  那一天,黄一奎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要知道,那个年代,不是什么人都能安装电话的,一般人也根本安装不起。一部电话的初装费就需要3500元,这是什么概念呢?那时,黄一奎的工资是78元,算是高工资了。为了安装这部电话,黄一奎要不吃不喝三年半,才能节省下一部电话的初装费。黄一奎刚工作2年,他还积攒不下这么多钱,其中的一大半,是他的父母省吃俭用,为他准备的结婚钱。

  黄一奎没钱结婚了,那部耀眼的红色电话机,成了他骄傲的恋人。

  可是,这个“恋人”除了带给他虚荣和骄傲之外,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实际的用处。电话很少有人打进来,黄一奎也几乎没怎么打出去,因为,很少有人家里有电话,黄一奎的圈子里,更是只有他一家安装了私人电话。家中最显眼位置的电话机,成了最昂贵,差不多也是最没用的摆设。

  若干年后,黄一奎后悔不已的是,如果当初这3500元不是拿来安装电话,而是用来投资,自己恐怕早就发大财了。要知道,那个时代,万元户就是大富豪了,3500元也算是个小富翁了。而自己却拿来安装了一部根本没什么用的电话,黄一奎觉得,真是太不值得了。

  比黄一奎更后悔不已的,是他家楼上的张大康。

  张大康没安装电话。在黄一奎家欢天喜地安装了小区第一部电话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那家伙中看不中用,别人普遍都没电话,就你一家有电话,能有什么用?张大康有更大目标,他要成为小区第一个拥有私家车的人。

  拥有私家车?在上世纪80年代,这个梦想简直比癞蛤蟆吃天鹅肉还要难上一百倍。

  可是,张大康就敢有这个梦想。而且,竟然在四五年之后,就将它真的变成了现实。

  张大康举全家之力,又借遍了亲戚朋友,终于筹够了4万多元钱,将一辆红色的夏利两厢小轿车,开回了家。

  整个小区都轰动了。

  张大康成了第一个骄傲的有车一族。每次,张大康在楼下摁喇叭催楼上的家人的时候,响亮的喇叭声,让张大康赚足了面子。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仅仅五六年之后,私家车就普及了,张大康的两厢夏利,很快成了小区里最寒酸最破旧的一辆车。

  若干年后,张大康后悔不已的是,如果当初这4万多元不是拿来买汽车,而是用来买房子,自己早就发大财了。当时,房子只要几百元一平方,4万元,可以买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现在差不多市值400万,翻了一百倍!

  一百倍啊!有一次,张大康与邻居黄一奎闲聊时,捶胸顿足地说。

  黄一奎将家里的电话拆机的那天,张大康也去车管所,将他那辆老夏利报废了。两人分别办好手续,回家时在楼下碰到了,便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喝一杯。

  张大康问,电话终于拆机了?

  黄一奎沮丧地点点头,问他,你的老夏利也终于报废了?

  张大康也点点头,叹了口气,瞧我们俩这事干得,真是一点不值得啊。

  黄一奎看着他,说,大康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那辆老夏利呢。那一年,我媳妇半夜临产,要不是你帮忙开车送到医院,他们母子就危险了啊。

  张大康笑笑,邻里邻居,应该的。再说,我不也应该感谢你家那部电话嘛?那年冬天,我家突然失火,幸亏你家安装了电话,帮我们拨打了119,消防车及时赶来,才扑灭了大火,没造成更大损失。

  两人端起酒杯,笑着说,这样看来,还是非常值得的。说完,两人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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