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钱红春
退休这些年,老伴时常怨我懒。
想当初,我俩是在“进门就上床,下床就出门”的小屋结良缘。不说那时每天天不亮就要生火做早饭,烟熏火燎,眼泪鼻涕流满面,手里拼命摇着那把“济公扇”;也不说每天一早未及刷牙和洗脸,揣着各种票证上菜场,排了这队排那队,排得腰酸腿也软,被人踩掉鞋跟挤破篮;就说那辆“老坦克(注:自行车)”,每天骑着上下班,为了省下修车钱,车胎漏气自己补,零件坏了自己换。要不是那时 “资本主义尾巴”要割断,凭我那点修车本事摆个修车摊,弄点“外快”也不难,不至于还把吃剩的骨头攒着换点钱。说我懒,有点冤。
那时的日子好艰难,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凭证凭票凭卡才能办。亲戚的子女“上山下乡”要远行,朋友结婚要添被褥和床单,我家的布票年年都奉献。没了布票难扯布,别说做新衣,找块补丁都要满屋翻。大人还好说,单位里发的工作服一年四季都能穿,儿子的衣服不能太寒酸。那时附近有家服装厂的小门店,供应的碎布不用布票只要钱,虽说那里总是人山人海挤翻天,但我还是有空就去转一转,看中适合的,就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扯起嗓门喊着“我要我要”往里钻。一堆碎布捧回家,熬夜拼缝成大片,照着买来的服装纸样裁和剪,为儿子做外套,做衬衫,一针一线浸透我的汗。那时候,老伴夸我挺能干。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单位里给我分了顶层六楼的新房一室半,装潢的事情我一人担,水泥每包百斤重,扛在肩上爬到六层楼,累得眼冒金花腿打颤。最难忘是贴瓷砖,水泥与石灰拌成的泥浆两手全沾满,指尖上全都烂成窟窿眼,一沾水就疼得我龇牙咧嘴,“哎哟哎哟”连声喊。但看着满屋生辉的新房子,再苦也心甜。说我懒,实在有点冤。
其实我不懒,满腹委屈心不甘,有时也会翻翻“老账”强争辩。每每这时老伴的话锋转,说我过去勤快现在懒,还会掰着手指拿我过去跟现在比一番。初听似有理,细想不尽然。如今燃气灶取代了煤球炉,难道还要我再摇那把“济公扇”?如今出门就有车,那辆骑了多年,修了多年的“老坦克”早就送进废品回收站;买了新房更自在,乘着电梯上上下下只是一眨眼;有了洗碗机,连洗几十年的碗都不用烦。即便是“开门七件事”,打个电话就能送上门,连脚都不用迈门槛。老伴无言以对瞥了我一眼:“好啦,你不懒,只怪现在的日子太舒坦。”
日子虽舒坦,我也没变懒。看书读报不放松,老有所学不怠慢,上网炒股看新闻,敲打键盘给人发发“伊妹儿”,“博客”有长也有短,更有视频与人聊聊天,饭后不忘在小区走几圈,养生加保健,里里外外,忙得时间要以分秒算。不是我变懒,是如今科技大发展,社区服务渐完善,老人处处受敬重,福分更不浅。老伴哎,你总说我懒,那是过去的老观念。
老伴说我懒,其实我心里自有秤一杆,她是想用激将法,盼我再接再厉同创美丽新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