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六下午4时,是我与母亲约定的一个通话时间。十多年来,我和母亲一直恪守着这个约定。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15岁,还是一个少女,就远离家乡,去北京工作。说实话,当时,我是十分恋家的。那时家里还没有安装电话,主要靠写信向父母亲诉说思念之情,汇报平安,一封信来回要十天左右的时间,一个月能收到两、三封家信就算不错了。特别是那时我经常要到全国各地演出,要及时收到家信很不容易。因此每当一封信发出以后,就掰着指头开始算计着什么时候能收到家里的回信,真有“家书抵万金”之感。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在上海落了户,随着电话的普及,我和父母亲的家里都安装了电话,这下我们的联系就方便多了,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只能我们给父母亲打电话,而他们从来不会主动给我们打电话,原因是他们不识字,不敢拨电话号码,加之从来也没有给别人打电话的经历,生怕打错了电话要多花钱。
2002年,我父亲去世后,我不放心年迈的母亲经常一个人在家(弟妹们都各自成家,分开居住了),为此时常会给妈妈打电话进行问候,有好几次都因她外出,而没能接到我的电话。有时候她虽然在家,但因她听力不大好,人不在电话机附近,就听不到电话铃声,让我误以为她不在家里,让我好生挂念。为此,我特地为她买了助听器。她戴了几天后说,助听器声音开小了不起作用,声音开大了,里面的嘈杂声让她耳朵很难受。无奈,只得将之作为收藏品束之高阁。
此后,为了与母亲及时保持电话联系,我与她有了一个特别约定,即每周六下午4点整,我一定按时给她打电话过去,到时请她在电话机旁等候,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外出。每逢双休日,正好弟妹们都回来与母亲团聚了,我有什么事也可以同他们对对话,有时我打过去的电话,母亲实在听不清,她就会把我的弟妹叫来救急。自从有了这个约定,每到这个时间,母亲都会早早地守候在电话机旁,等候我的长途电话。弟妹们笑着说我从上海打过去的电话,就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时钟那样准。
如今,我母亲已是95岁高龄了,原来耳朵就背,现在听力逐年下降,听电话更加吃力了,我和她讲话,必须要对着话筒大声地讲,她才能听见一点。但我们之间每周的通话并未因此中断。每当我在电话中大声地叫她一声“妈”、而她也大声地叫一声我的名字的时候,是她最心满意足的时候,同时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现在也已是70多岁的老人了,竟还能每周在电话上叫一声“妈”,这怎么不让人羡慕和高兴呢!尽管她现在在电话中经常会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尽管我们在通话中她经常会答非所问,尽管她每次在电话里会重复着一个永恒的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但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因为我们都在享受着通话的过程,至少我们通过电话都能知道彼此都在牵挂着对方,只要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就表明了我们大家都平安、健康地生活着。这是我们母女之间一个共同的美好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