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杂志60周年了,想为它写一段文字,配上一张照片。单人的照片有许多,我在硬盘里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张“三巨头”同框的合影。喧闹中无人关注的细节被镜头记录了。程永新在左边喝茶,右边是几十年来主持《收获》的李小林,中间是她的助手肖元敏。调皮的朋友戏说,程永新的头上有“两宫太后”。没有恶意,就是个玩笑。她们是看着他长大的。照片上两位前辈亲切地看着他,程永新在憨憨地笑,肖元敏开心地笑着,李小林殷切关怀地笑。
照片拍摄于上海作家协会2011年的年会,他们身边是《收获》的整个团队,是《收获》的兄弟刊物的团队,作协的专业作家们,作协的领导们、员工们。一年一度的热热闹闹的场景,除了这天,《收获》很寂静。它地处三楼,在厕所边上关着的那扇门里。编辑出入都没什么动静,他们的动静在杂志上,两个月一期,六十天里有一天归他们,人们在这天传播《收获》上小说散文的消息。后来增加了长篇小说专号,加起来不过十期。能在这本杂志刊登作品是很大的荣耀,甚至有点石成金之效。有作家跟我说过,不要稿费也想在《收获》发表。这是一个戳记,被《收获》认可了,你就能走向全国的文学界。被退稿也没关系,《收获》的另外一个奇迹是中国的一流作家几乎都被它退过稿。作家们下次依然将自己最好的作品先给《收获》挑选,给它退稿的优先权。
《收获》的团队一直很小,没几个编辑,但他们有庞大的华丽丽的作者团队,老中青都有,尖子都去了那里。据说六十周年庆典人满为患,上海作协大厅小小的场地,正为请谁不请谁头痛。
我在二十多年前说:《收获》是中国当代文学史的简写本。这句话流传很广。巴金先生是《收获》的旗帜和精神领袖。研究这段历史,这本杂志不可回避,它是一个庄重的美好的存在。
照片上的两位前辈大姐已经退休,她们为这本杂志奉献一生,示范什么才叫职业编辑。除了组稿看稿,她们没有别的爱好。她们跟文学的关系,是西方的结婚誓言: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现在程永新当家了,他是新时期作家的同代人,彼此有亲切的关系。新的主编有新的气象,至少以前没有微信的推广。一切变化以谨慎的试探的步子进行。从今天文学的格局看,《收获》的“在一端”是有非常意义的。它的存在,是文学精神中最宝贵最有原创力东西的存在,是文学作为人学的存在。这更多可以解释为审美。尤其在网络文学攻城掠寨铺天盖地以海量文本来淹没读者的时候,还在坚持这样的美学追求值得尊敬。
这些天,许多作者会写出动情的文字,回忆跟《收获》老少几代编辑的交往。我也是它的作者,感谢编辑至今仍在约稿,相信我还能写点东西。文学就是文本。《收获》这六十年发表的文本现由九久读书人公司联手人民文学出版社集结为一套29卷的文存,虽然远远不能囊括所有的好作品,但从中可看见中国当代文学的阵容,当代作家的业绩。读者欣赏也罢,忽略也罢,它结结实实地放在那里了。
庆祝会后,《收获》又将静悄悄的。
祝愿《收获》有更好的将来,祝它长命百岁,青春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