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6:夜光杯/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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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10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三色蝴蝶在飞
张锦江
  张锦江

  三年前十月里的一天,在西班牙安达卢西亚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街头,我想起了希梅内斯先生。

  希梅内斯先生是一个没有什么社交活动的人。他是西班牙的一位颇有名望的诗人。他在自己的家乡安达卢西亚临近地中海的一个叫做莫格尔的地方居住过一段时期,那时节他仅有的伙伴,就是一头银白色的小毛驴。他给小毛驴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小银”。在这段孤独寂寞的日子里,他骑着小银在松树丛中拍手、唱歌、吆喝;他与小银在橘子花的香气里散步;他与小银在长满洁白雏菊的草地上一起读十四行诗;他对小银讲小时候他家帮工阿妮雅扮鬼的故事……他给小银讲所见所闻、讲人生也讲梦。他们的关系是主仆,也是父子、兄弟、师徒和好朋友。他与小银形影不离,相伴相依,他骑着小银走,竟把自己忘掉了,仿佛小银就是他的身体,他相信小银做的梦也与他一样。他觉得小银是他的慰藉,是他的感情寄托,他决定写小银,他前后花了七年时间,写下了一本散文诗集《小银和我》,这本书成了希梅内斯先生的代表作,并且因此而成为195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

  《小银和我》中莫格尔玖瑰飘落的田园风光是那般迷人,小毛驴踩着落日紫色的影子是那样柔美,朦胧、迷茫中的白蝴蝶的奇异销魂的语言是那么不可思议,乡村小院的树是那么真实、高贵、优雅,看一眼就能使人清凉。

  希梅内斯先生与小银去牧马场的路上,小银的脚掌被刺伤了。一根青色的橘木长刺扎在那里,“像一把翡翠小刀”,小银的痛苦使他难受,他把刺拔掉之后带着小银走到长着黄百合的溪水边,“让流水用清凉的长舌头舔舐可怜的小东西的伤口”。

  希梅内斯先生告诉小银他曾养过一条叫“爵爷”的小狐狸狗。这条狗长着白色的毛,夹带一些黑蝴蝶的斑点。它的“明亮的眼睛,两个高贵情感的小洞。有点神经质”。希梅内斯先生父亲去世的时候,“爵爷”在灵柩旁守了一夜。那次母亲生病的日子,“爵爷”也在床脚待了一个月,不吃不喝。终于,有一天“爵爷”被另一条疯狗咬了,“爵爷”只能被送到“大堡垒”酒坊,拴在橘子树下,远离人群。希梅内斯先生动情地对小银说:“他走出巷子的时候,不断转头回望的眼光,到现在使我心痛,小银呀,像死去的星,它的光会因为极度伤痛,超越自己的消亡,而永远亮着……”

  希梅内斯先生写下一百七十七篇独立成章的散文诗,汇集成一本《小银和我》,勾画了一百七十七幅奇异的画卷。最后,小银吃了有毒的草死了,“静悄悄的厩房里有一只美丽的三色蝴蝶在飞”,小银幻化成安达卢西亚不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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