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飞讲他老父亲在世时讲过一句话很有道理：缺啥讲啥。他在东斯文里一家农家菜饭店吃饭时讲了这段往事。东斯文里是个老上海旧地名，就是现在以石门二路、新闸路路口为中心一两公里区域内，不过恒丰路桥。自然博物馆是时尚地标，北京西路一大片草地绿树，同对面国际丽都相映成趣。往南一点王家沙，繁华程度全球一线。

　　孙总长期生活在这片区域，他经营一家旅行公司，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朋友都称他为静安区名人，不包括前两年划进来的闸北区。他经常请朋友和客户吃饭喝酒，饭店也在这片区域。走出这片区域，他总有点拘谨不自在，好像没带手机一样。

　　孙总是孝子，据说父母去世后他的悼念文章都发表在报纸上。他很喜欢写文章，每天早晨朋友圈励志“鸡汤”准时准点推送，省却了许多朋友看钟看表的麻烦。前些日子他想把这些华丽“鸡汤”编成书籍送给读者，我劝他：你不是讲“缺啥讲啥”么？这种“鸡汤”书就不要现丑了。他已经出版过两本书，只送不卖，是个有情怀的老板。

　　郭老师现在是孙总最要好朋友，几乎隔天碰头。他们共同的爱好是老酒，当然也有文化雅兴。郭老师喜欢钻究学问，读了不少孙总不知道的书，两个人成为好朋友也是酒和书的叠加。介绍他们认识是老张，老张生活在静安区，同孙总也是二十多年的朋友。郭老师二十多年前是电话局布线经理，可以安排装私人电话，没有线路可以载波，牛得不得了。他讲当年每天下班时不知道去哪里吃饭，装电话的人中起码有一半要请布线郭经理吃饭。二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固定电话成为摆设，偶尔铃响没人敢接。

　　老张现在身体欠佳，老酒戒掉。孙总和郭老师还常常去看他，约好一起喝茶聊天。据说老张长年酷爱收藏，小小房间里许多价值连城宝贝。三个人一起聊天，老张大谈古往今来收藏轶事。郭老师劝老张变现一两件明清古董改善一下住房环境，老张坚持还有升值空间不肯脱手，孙总在旁边点燃中华香烟又在烹调明天早晨的“鸡汤”。“缺啥讲啥”是孙总经常调侃老张的常用词汇。老张对孙总太熟悉了，也有点当晚辈看待。每每孙总情绪波动数落老张种种不是时，我总归劝他：老张是你后天亲人的月老。

　　旅行公司生意竞争一年比一年残酷，孙总以他“鸡汤文化”的亲和力还是拥有一批景点朋友。他称自己是“江南王”，就是长三角区域不少景点老总还是认他的，逢时过节搞促销活动要请他合作一把。酒过三巡，孙总又开始谈这几天放了几部大巴去了几个景点，下月又有十几车。朋友马上叫起来：缺啥讲啥！

　　孙总知道我缺少蛋白质，总归在饭局开始前一两个小时通知我，不打电话发微信：郭老师马上到，你来？如果没有杂事缠身，我毅然赴宴。13号线到自然博物馆站，从恐龙化石下面爬上来，沿山海关路步行到石门二路。遮天大楼夹杂破旧弄堂，东斯文里一带旧改项目还是任重道远。我们无法阻止城市正在发生巨大变化，但是孙总和郭老师的后天亲人关系让我们庆幸城市还有永恒东西。

　　喝酒的人和不喝酒的人又坐在一桌，朋友开玩笑讲孙总是“石二街道名人”。他笑笑泰然自若，在东斯文里区域，他不带手机也不会慌乱。我嘲笑他天天早上“鸡汤”是“缺啥讲啥”，他辩解几句，讲许多朋友喜欢他的“鸡汤”，没有“鸡汤”就像清晨没有鸡叫，有些人上班会迟到。

　　孙总属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