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航天事业的飞速发展,引发了人们对于航天的关注。早就听说资深的航天人——原上海航天局副总经济师戚南翔先生,几经辗转相约,终于采访到了他。
父亲的革命精神深深感染着他
一见面,戚南翔先生就爽朗地告诉我,他1934年生于浙江上虞,他是家中长子。父亲戚铭渠曾在杭州浙江一中就读,这期间他就开始阅读进步书刊,后在老师的指引下在镇海龙山走上革命道路。戚南翔回忆说,父亲虽然常年奔波在外,但一有机会就回上虞老家看望家人,还带着他到河里学游泳,有时故意让他呛水。父亲告诉他,男子汉要在风浪中成长,呛点水没关系。
抗战期间,因为父亲是新四军,家中就常有伪军来骚扰,他们以查户口为名了解父亲的动向,这让戚南翔从小就受到革命斗争的锻练。抗战胜利后,父亲随部队参加了孟良崮战役和解放上海的战斗。后来又赴朝参战,1952年底从朝鲜归来,之后又回到宁波驻防。1957年,父亲转业到上海。父亲为国奉献、为民服务的革命精神,深深感染着戚南翔,亦成了他献身航天事业的动力。
突然被借调到“上海机电设计院”
1957年10月至1958年2月,苏联和美国相继成功发射人造卫星后,毛泽东主席发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的号召,于是以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为主筹建了第一设计院,领军人物就是当时的力学研究所所长钱学森。由于上海人才荟萃、协作条件好、工业基础强等有利条件,1958年11月,第一研究所迁到上海,并启用了“上海机电设计院”的新名称。这是研制人造卫星运载火箭的专门机构。
戚南翔清楚地记得,那年12月初的一天,当时他还在上海水力发电设计院任技术员,院党委领导通知他要借调到一个新单位去,什么单位却秘而不宣。直到他拿着介绍信报到,才知道这个门口不挂牌子的保密单位是上海机电设计院。从“水电”到“机电”,虽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戚南翔从此走进了航天队伍,直到2008年退休,为祖国的航天事业奋斗了整整五十年。
当时中国的航天事业刚起步,处于一无资料、二无经验、三无实践的状况。戚南翔好不容易买到了一本苏联科学家写的《火箭技术导论》,在空闲时阅读钻研。钱学森逝世后,在上海交通大学钱学森图书馆办了一个展览,特地将这本《火箭技术导论》借去,作为中国航天事业艰难起步的见证。
第一枚火箭在南汇一飞冲天
戚南翔进入航天领域时才20岁。当时有位大学生在办公室的黑板上即兴画了一枚大火箭,在旁边写下了誓言:“今天画在纸上,明天拿在手上,后天放到天上!”
研制起步艰难,除钱学森等少数专家外,许多人并无航天专业知识。要做实验,既无场地,又缺设备。因此,设计人员便与空军13厂、上海柴油机厂等单位协作。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当时研制大型火箭尚有困难,于是在1959年下半年,研究院党委决定硏制一个直径0.45米、长10米、飞行高度100公里的探空火箭,代号为T—7。为了积累经验,准备先研制一个直径0.25米、长5.3米、飞行高度10公里的缩小型火箭,代号为T—7M。
为了注入推进剂,戚南翔和同事们用自行车打气筒加压;为了控制点火时间,他们用7元钱买来小闹钟改装成延时机构,用手电筒里的小灯泡裹上硝化棉做成点火装置。青年们的敢想敢做终于成就了梦想。1960年2月19日,在上海南汇老港的一个试验场里,小火箭一飞冲天,我国航天系统最早的飞行器在航天人手中试验成功了!
1960年5月28日傍晚,毛泽东来到了上海延安西路200号文艺会堂,这里陈列着T—7M探空火箭的实物。当毛主席知道第一枚火箭升空达8公里时,高兴地说:“8公里,那也是非常了不起呢!以后我们要20公里、200公里地搞上去!”听了毛主席的话,戚南翔和他的同伴们十分振奋。果不其然,就在四个月后,飞得更高的T—7火箭在安徽广德发射成功,从而揭开了上海航天大步前进的序幕。
钱学森的鼓励至今难忘
1960年春季的一天上午,戚南翔接到院部通知,北京来的几位专家和领导要来参观控制系统环境实验室。不一会儿,在上海机电设计院领导的陪同下,钱学森院长(时任国防部第五设计院院长)身穿米黄色风衣,快步向实验室走来。在振动实验室的门口,戚南翔第一个迎了上去,对钱学森说:“请钱院长把手表摘下来吧!”钱学森有点不解,戚南翔解释道:“由于电磁振动台是自己研制的,漏磁问题尚未很好解决,故在做振动试验时,磁场会影响到手表。”钱学森微笑着脱下手表放在工作台上,认真地观看了电磁振动试验。随后,钱学森说:“你们自己动手造设备很不容易,这种精神要发扬光大。”钱学森的话给他以极大的鼓励。如今虽然钱学森已驾鹤西去,但当年他务实的工作作风让戚南翔至今难忘。
为上海争取到飞船部分研制任务
戚南翔在航天部门工作长达半个世纪,从技术员做起,到试验组长,再到大平台组长,技术部门负责人。有的时候下辖四个科室,管理着230名各种门类的技术干部。戚南翔说:“我是和祖国航天事业一起成长起来的,是上海第一代航天人。”
1991年,航天工业部下发了载人飞船方案论证工作的通知,要求航天部五院、一院和上海航天局三个单位在6月30日20时前,上报《总体方案论证报告》和《组织实施方案建议书》。因此,上海航天局积极投入准备工作。此项任务关系到上海在我国航天事业中的地位和今后的发展。戚南翔也十分清楚,要和北京的五院、一院竞争获得航天飞船的全部研制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但经过努力获得某些分系统的研制任务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的。那时,戚南翔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赴京说明情况和拜访前辈专家。戚南翔说:“当时还没有电脑,文稿全凭手写,反复修改,工作量很大。”
经过一年多的论证,载人飞船工程的分工方案揭晓了。上海航天局承担推进舱及推进、电源分系统和测控通信部分设备的研制。这是上海航天人在中国航天伟业中迈出的坚实一步。事情虽已过去了26年,但每每回忆起那一刻,戚南翔依然激动不已。
(选自“上海滩”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