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信写好了,还没寄发,忽然又愁开了。人家厅长每天工作千头万绪,抓的都是大事要事。我这么一个与山西远隔千里的浙江人,为了一件个人的事,人家哪有时间和精力来过问?然而要是不寄出去呢,汪泉的亲人就不可能找到,供者问题就解决不了。事已至此,不能再瞻前顾后,不管结果如何,宁叫碰(意即办不成)了,也不能误了!
与此同时,寻找非血缘的异基因供者的工作,也不能放弃。双管齐下,齐头并进,成功的概率会相应大些。于是又给北京的亲戚小郑寄去一份汪泉HLA复印件,请他在北京通过道培医院为汪泉联系配型检索。这样,再加上这里省中院已经登记的中华骨髓库,三条不同途径同时进行,快马加鞭地为汪泉下一步移植做准备。两封信在古翠路邮局挂号寄出后,几天来盘桓在脑海里的重重心事,仿佛也随信而去,心里变得空落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时,突然眼冒金星,差点跌倒,慌忙扶住桌子坐下来,歇息了好久,才起身慢慢地走回家去。从那以后,我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症状,每每睡到半夜两三点钟,突然惊醒过来,心里慌得怦怦乱跳,一种莫名的紧张、焦虑和恐惧攫住自己,再也无法入睡。
那天是周末,为避开下班高峰,我离开医院时间比平时早些,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里。不一会儿,小楼也下班回来了,当听说第二次化疗又告失败,也急了。“那快叫医生催催中华骨髓库呀!”她说,“咱们总不能守株待兔似的傻等着呀!”“问过医生了,”我说,“说是没这么快。”“那问问北京朋友,有没有认识中华骨髓库的,帮我们催催……”
正说着,电话响了。铃声不知怎的,听上去有点异样。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也许世上真的存在神秘的心灵感应,就在走去接听这几步路时,第六感觉告诉我,这正是我心里一直在期盼的电话!没等铃声第二遍响起,我已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深沉浑厚的声音:“是……”对方停住了,显然是在翻阅手边的什么东西,然后问道,“是汪浙成同志吗?”我立马应声回答:“是,是的,我就是汪浙成。”核实完身份,对方才开始说事:“前些日子,你写信给我们厅长。他已经批示下来,让我们来具体接办这件事。”
我鼻头一酸,说话忽然结巴起来:“请问,您、您是……”对方回答:“我是阳泉市公安局。我们已初步查找了一下,你信上说的幸福巷,现在阳泉市内已经没有这个地方了,会不会是忝程(凭当时话音回忆,恐有误)巷,字形相近?”我忙解释说:“这幸福巷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名字。”
对方说:“可能是‘文革’中的,现在改名了。我叫下面户政处的人正在进一步查找。”“谢谢,谢谢!请问贵姓?”“我叫李柏,阳泉市公安局长。”我一时情急,竟听成了李白:“噢噢,与大诗人李白同名。”李局长更正说:“是柏树的柏。我们一定会尽力查找,请放心。让我们共同努力,找到你女儿在阳泉的亲人,把你女儿的病治好!”说完,挂断了电话。
一直在旁边竖起耳朵谛听着的小楼,看我接完电话仍久久捏着话筒,脸上热泪潸潸,冲上来一把抱住我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里热血奔涌,一时说不清楚,到卧室床头柜抽屉里拿来那封信的留底。小楼看完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残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四壁辉映得一片金黄。我们两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舍不得破坏刚才那个电话带来的氛围。我心里一直在倒海翻江,激动,欣喜,感激,兴奋,同时为泉儿的命运感到难过和伤心。从接完电话到后来吃晚饭,这段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已记不清了。晚上,我给包头的妹妹阿凤打电话,通报了李柏局长的电话内容,要妹妹把家里安排一下,即赴阳泉协助查找。小楼建议是否在呼和浩特媒体上也刊登一则寻人启事。阿凤认为不妥,眼下还是要尽可能地控制影响面,让汪泉知道得越晚越好。不然,怕伤害太大,对治病不利。同时建议我们再催小郑去道培医院抓紧配对的工作,她即着手准备上阳泉寻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