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蓉
看到朋友客厅的花瓶里插着几枝长茎的干莲蓬,索要了一枝回家,截短放在架子上。棕褐色的莲蓬让我想起父亲的童年往事。父亲告诉我,小时候在农村,孩子们都知道吃莲子不要挑翠绿的莲蓬来剥,那样的莲子太生,有股淡淡的腥味,而乌黑的莲蓬里的莲子虽然硬,却耐嚼清香。坐在水塘边咬几颗硬实的莲子,看着头顶瓦蓝的天和身边瑟瑟的秋草,即便年幼,也能感受到秋天的淡远和悠闲。坐剥莲蓬的无赖小儿,看着娇憨俏皮,其实心里十分明白。
去年在名古屋时,也曾在布艺店里见过干枯的莲蓬。它们不像我的莲蓬这般空空荡荡,莲子落尽之后,被填上了各色花布做的小圆球。加工后的莲蓬确实讨人喜欢,但失却了天然和余韵。荷花本来没有一处多余,没有一处不美,就算只留下残败的荷叶和孤单的莲蓬,还可以让人听听雨声,让林黛玉和史湘云在月夜里联诗。既然生命到了一定的阶段必然会呈现出萧瑟空荡的姿态,那就该风骨依然地空着,不必刻意填补。
汪曾祺先生在《鉴赏家》一文中写过一个关于莲蓬的故事:有一天,果贩叶三给画家送去一大把莲蓬,画家一高兴,就画了一幅墨荷莲蓬图,画好后,画家征求叶三的意见。叶三说:“‘红花莲子白花藕’,你画的是白荷花,莲蓬却这样大,莲子饱,墨色也深,这是红荷花的莲子。”画家感慨题诗:“红花莲子白花藕,果贩叶三是我师。”诗画和贩夫走卒、世俗生活紧密相连,才有活力和真趣。朋友近年开始学国画,她家的莲蓬就是去乡下写生的时候采的,不知她是否听过“红花莲子白花藕”,是否也将莲蓬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