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最初是用来形容鲜花之美丽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牡丹亭·惊梦》将这句词唱了好几个朝代,至今犹在耳畔。
秦牧的《花城》同样未能忘怀,他笔下另外写到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摆满了花架”,屈指算来,亦有半个世纪的光阴了。
而如今,太平盛世,花事变得越来越多。樱花节、桃花节、荷花节、兰花展……如今的人们早已成为赏花的常客,对各样花卉的品相和习性娴熟于心,叙来如数家珍。
不过总有最爱的。比如我,固然也爱玫瑰、牡丹、芍药,但最钟情的,当属水仙,还有白兰花。
我钟爱凌波仙子,因为它不仅清纯、淡雅,而且极易养活。一盆清水中不需添加任何养料,水仙便可慢慢地萌芽开花,散发出无语的清香,幽幽的,沁人心脾。它最大的需要只是调换盆中之水,但也只是清水而已。当然,还需要阳光,而阳光又是最慷慨大度的。
水仙的可爱之处还在于生长在冬日里。“岁寒三友”中没有水仙,是文人墨客极大的疏忽,我以为。水仙却毫不计较,依然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花期定在百花凋零的日子里。在那些漫长的寒夜里,不管窗外冷月如钩还是漫天飞雪,它总是默默地置身在窗台、书桌或橱柜上,与它的主人形影相伴,互为知己,这是怎样的一种温馨。
喜欢白兰花,除了它既像水仙一样清纯淡雅外,还让人多了一层容易怀旧的情愫。
小时候曾住在上海市区的一条弄堂里。初夏的弄堂口和周边的街头,经常有卖白兰花的。二三朵一束,用细细的铅丝穿扎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用纱布铺就的竹篮里,拢上些许清水几分潮气,很是简洁雅致。
卖花的都为女人,有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也有穿着蓝底白花半短袖衣褂的中年女子和戴着头巾的老妪,她们提着竹篮,或者蹲着,把篮子放在脚跟前,轻声叫卖:“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钿买一朵——”
多少年过去了,许多的弄堂风情随风飘逝,但这样的一幅“卖花图”居然犹在,真是难得。我现在住的城区里,夏夜的繁华地段,偶尔还能看到卖白兰花的。一样的竹篮,一样的纱布,只是几乎不再叫卖。
花的诱惑力并不因此削弱。买花的大多是佳丽,买了之后或随手挂在衣襟上,或插在发髻际,喜不自禁。也有独自路过的先生停下脚步,只是,他们挑上一束后就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匆匆离去。
想来,这些先生的爱人,必定是个幸福的宠儿!我极少写诗,但有一回看到这情景,也突发感慨,写了这样一首所谓的诗:
“躺在旧情调编织的竹篮里,纱布洇湿了夏夜的清凉,薄薄的,象牙白的骨朵调匀了十二分的娴雅。挑一束挂在窈窕的衣襟上,你双眸里便闪现出两朵并连的浮影。而我则把欣喜藏匿在心底——今夜,我将拥衾一夜的暗香。”
花事长在,谨将这首拙诗赠予身边每对有情人,捎上我衷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