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人好吃是出了名的。广州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工作日一大早就座无虚席。一对对中老年夫妻,并不讲究打扮,男人灰扑扑的夹克里照例有羊毛衫和松垮的衬衣领子,女人喜欢大花紧身裤,可是他们叫起鲜芡实石榴球和叉烧包的声音的确清脆深情。幼小的孩子被母亲领着来喝早茶,这样熏陶下来,日后去到天涯海角,只怕仍会对一碟肠粉一碗老火皮蛋瘦肉粥念念不忘。从南华禅寺回广州的车上,我说今天夕阳真好,朋友笑着说:“我们这里管落日叫咸蛋黄,你看像不像?”“要不要这么现实?看到什么都想到吃。”好了,自此再唱“夕阳醉了,落霞醉了”恐怕会失笑。
西关的欧成记、伍湛记和南信甜品店,等位远比品尝一碗云吞面和双皮奶的时间长得多。预先做了功课,一路找到顺记去吃新鲜椰子和香芒雪糕,在趣香买鸡仔饼、蝴蝶酥,莲香楼买杏仁饼、老婆饼当手信。路过皇上皇的总店,即便见到门口大排长龙,还是挤进人堆里买腊肠。西关老屋、老铜铺和最具老广州风情的荔枝湾,等过几天得了空再去慢慢逛。上过央视的猪脚姜店,在一条约两米宽的巷子里,头顶扯一块塑料布。我犹豫半晌,担心两边楼上随时会有东西落下,最终还是选了一个有屋顶的店坐进去吃。
在荔枝湾的巷子里奔跑长大的广州朋友,对西关的甜品店表示不屑,评价只有短短一句“只剩个老字号”。他带我去黄埔古港,说那里的姜撞奶还算正宗。点了单,一只碗底一汪姜汁的碗摆上桌来,服务生当场用大罐的水牛奶缓缓冲下,嘱咐客人等上一分钟。眼见着牛奶渐渐凝结,是谁的妙手偶成,让牛奶把生姜略带辛辣的芳香收拾得如此服帖?黄埔古村路边小店的煲仔饭,在炭火上冒着热气,临起锅的时候,撒了一把白菜叶子,配上一罐枇杷花炖瘦肉汤,就是完美的一餐。我知道枇杷花润喉止咳可入药,“夜来书香静,欲饮枇杷幽”是旖旎的诗句,没想到路边喝来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