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我部队的一个书记长,叫李小初(音),是中共陕西省委派到我那里去的,他传达意见不要拉出去,跟地方党结合起来,开展游击战争。华北的地形我熟,因为我北平也驻过防,一直到石家庄我们都驻过,我们也事先做过山地演习、平原演习。
梅花镇惨案
(当时东北军)主力部队都跑了,我们部队留在那里,跟日本人打,营长连长都有牺牲的,共产党员都坚决守在那边。
石家庄附近有个叫梅花镇,梅花镇打仗的时候,其他部队一打又跑掉了,那里有城墙,光留下来一个营守这边,打了差不多一天,就被敌人包围了。敌人费很大劲攻城没冲进去,以后我们看到继续打下去不行,我就另派部队,打开缺口把部队接应出来。这一仗打死敌人大概七八百人,尸体遍地。我们伤亡人数并不多,40多个人,叫老百姓把伤员给抬出来。(当时)我们有一个排长到处喊,你们赶紧跟我们走,不走日本人会杀,许多老百姓不相信,只有给我们打开东边城门的老百姓跟我们跑了几百人,还有的抬担架的,他们活过来了,剩下的被敌人几乎杀光了。他那儿2500口人,杀死了大概一千五六百人,惨的很。怀孕的妇女肚皮给挑开了,拿刺刀把小孩挑出来,惨不忍睹;井里填满了尸体,有一个人挨了刺刀11刀没死,死过去了以后又活过来了,成了一个残疾。当时活下来的人现在存在的还有四、五个。这就是梅花镇惨案,由此更加激起冀中平原的抗日烈火。
我们等晚上撤出来以后,带部队回到晋县小樵镇。我们进了镇以后决定改编,不要叫东北军了,国民党东北军在群众里头影响不很好,改称“人民自卫军”。
正在晋西山内的中共晋察冀军区听说有一个部队是东北军留下的,他就派在我们团做过工作的孙志远(音)来找我了。接触的时候,我跟聂荣臻要求,带着我们的部队,跟红军学习一个时期。1937年,这年中间去了一个月就回来了,我们就跟地方党组织都连起来,组织了八路军第三纵队,建立了冀中军区。
跳出包围圈
1942年以前,每年春秋两季都有敌人“扫荡”。那时候,我们冀中就是依靠老百姓,敌人在据点里头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我们很主动的。比如说冀中那个地方,把狗都杀光了,在(敌人)据点里头也没有狗,因为我们晚上行动狗一叫,敌人就知道有部队,所以我们就动员老百姓杀狗,那冀中老百姓他们觉悟真高,你只要为抗日,什么都豁出来,所以我们在冀中都是晚上行动,也很自由。
敌人有机械化部队、装甲车什么的,我们把所有道路都挖成坑了,他们装甲车走不了,只能走大车。敌人附近的地方,斗争比较残酷的地方,我们开始搞地道战。每年春秋两季大扫荡,规律我们都了解得很清楚,敌人进来,我就到他后头去,可以打就打。到1942年5月大扫荡,日本下了大决心,冈村宁次要想消灭冀中的(八路军)主力部队,因为冀中有物力、财力,人口众多,有800万人口。那个时候我事先也知道敌人部队的调动位置,我们在敌占区都有群众工作,哪里有汉奸,我们都可以在哪里拉出来把他杀掉。所以冀中这个地方,我说最有功就是老百姓,真是一心一意抗战。
5月大扫荡那个时候,敌人什么动静我们都知道。我们还在敌人要到我们司令部的时候,演了一个话剧,是《雷雨》还是《日出》,就是把灯光给他看,演了剧,我们过了滏阳河,还有石家庄到德州的铁路,我们想跳出这个(包围圈),滏阳河以东,就到了敌人比较紧张的地方。我们经验就是,哪个地方敌人势力越强,等一到扫荡的时候,那个地方最吃紧,我们就跑到那个地方,就在津浦线附近、运河边上,就在炮楼底下休息,看着他,鬼子不敢下来,因为它大部分部队都到里头(扫荡)了。
开展地道战
敌人每次“扫荡”,把老百姓家里杀光、抢光、烧光,冀中老百姓家里看不到什么东西,最残酷的就是,见着人就杀,所以冀中老百姓是靠着地道活过来的。地道最先是离保定很近的冉庄地道,敌人经常出来,没办法搞了一个地道,以后在冀中普遍也开展起来了,敌人来就钻地道,开始是一家一户搞地道钻起来,以后几户连到一起,一个村子连起来,跟外村也连起来。
1942年“扫荡”时,冀中蠡县有一个地下山区,完全在地下,敌人在地上,原来那里走到哪都是在地道走,就是大冉庄那边。“五一扫荡”以后我们普遍开展起来。以后敌人在地道口放毒气,几百人死在那里,再以后也有经验了,敌人一进放毒,我们就堵洞口,办法也多了,小队民兵跑到村子外头包围敌人打。“五一扫荡”以后,在冀中几乎村村冒烟,家家戴孝,没有一家不死人的。群众非常坚决,那个时候,冀中还有“一把剪子运动”,每个妇女都准备一把剪子,敌人要强奸,跟敌人一起死。大概1942年是最残酷了。以后,我们部队主力也转移出来了,到1943年就缓和了,1944年据点的敌人逐渐被抽走了,剩下都是伪军,那伪军地方老百姓就做工作,那个时候我们是两面政策,伪村长是我们的人给他当村长,内部情况我们都知道。
(根据杨克林、孙金媛1995年3月22日北京采访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