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新疆阿勒泰哈巴河县边境北湾,与哈萨克斯坦相邻,是三大河流额尔齐斯河、喀拉苏河、阿拉克别克河的交汇处。这里水网密布,湿地辽阔,水草丰茂,灌木丛生。夏季,又是蚊虫、小咬(蜹)的滋生地,素有“蚊虫王国”之称。驻扎在这里的新疆军区北湾边防连的官兵,常年守护在祖国的边防线上,蚊虫成为驱不散的阴霾。我曾三次来北湾边防连,见证了戍边官兵对祖国的忠诚,也见证了科研人员为挑战“蚊虫王国”付出的心血和汗水。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夏日,一支由六七人组成的科研课题组奉命来到北湾,进行科学防蚊、驱蚊、灭蚊研究。成员以女军人居多,且大多是年轻博士研究生。带队的是军事医学科学院媒介生物学与防治研究室主任、博士生导师,我国著名媒介生物学专家赵彤言。她,中等个子,齐耳短发,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庄重文雅。每次陪同赵彤言一块到北湾的新疆军区疾控中心副主任医师张桂林,已在这个岗位工作了二十余年。她生性文静,却又透出军人的坚毅。她与赵彤言配合默契,亲如姐妹。初到北湾,赵彤言不顾长途奔波的劳累,起了个大早,和张桂林一起到营区转转。虽是盛夏,但晨风吹来,感到一阵凉爽。可是蚊子、小咬形影不离,要挥舞着双臂不停地驱赶。她们在连队的黑板报前停下脚步,被醒目的标题吸引“扎根蚊虫王国,不辱戍边使命”。到了营门外,发现地面上用石头垒成的大字“战蚊虫,履使命”。这时碰到正要出操的连长杨全喜,他们边走边聊,话题离不开蚊子。
在北湾,杨全喜算是“老兵”。他深知这个地方蚊子的厉害。每年六、七、八三个月,是蚊虫肆虐的季节,也是边防官兵最难熬的日子。新兵下连,第一道要过的是“蚊子关”。高温烈日下,战士巡逻要穿绒衣绒裤,外罩迷彩服,巡逻几十公里回来,汗水浸透衣服,胳膊上被蚊虫咬出几十个大包,脖子上,被咬得形成一块块红斑,像一串“肉项链”。身上结痂的疤痕,奇痒无比。连队有条叫“黑子”的土狗,被蚊子咬死了。为了生存,军犬也学会了打洞,把身子藏在洞里,只露个头在外。即使这样,眼圈、鼻子还是被咬烂了。据说,当地有小孩和牛被蚊虫咬死过。因此,原来的居民纷纷迁走了,连队周围方圆几公里荒无人烟。当地流传着“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北湾的蚊子一把抓。三个蚊子一盘菜,成群蚊子咬死牛。”人们谈蚊色变。蚊子成了戍边官兵的“天敌”。赵彤言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正课时间,赵彤言一行,身着迷彩服,与边防连的战士一起巡逻。丛林里密不透风,汗渍、枯草、败叶沾到一起,黏糊糊的。一路上,成群的蚊子像翻滚的云团卷来,嗡嗡作响。一巴掌拍死56只蚊子,一只胶鞋上趴着200多只蚊子。晚上,课题组在营区附近的丛林里做实验,实际是“活体试验”,24小时观察蚊子对人体的伤害程度。大家争着要在自己身上做试验。赵彤言认定自己是课题组长,当仁不让。张桂林却说:北湾是自己工作区域,责无旁贷。谁也没有拗过她俩。她们用自己的身体作诱饵,吸引蚊子叮咬,经过漫长的24小时,赵彤言被蚊子咬得像变了个人,眼皮肿胀眯成一条缝,手背肿得像馒头,皮肤发亮。脚踝肿得不能打弯,走路一瘸一拐的。张桂林白净的脸上,被蚊子咬得斑斑点点,同事给她数了数,身上足足有300多个包。战士们看了后,心疼地哭了……
“踏破边关驱阴霾,不伏天敌终不还”,自那以后,课题组每年都要来北湾,有时一呆就二十余天。通过实地考察,反复试验,设计出用于单兵的新型防蚊服系列,包括防蚊帽、双层结构防蚊衣裤、手套、护踝等。连续数年,他们以北湾边防连为基点,从北疆到南疆,从额尔齐斯河到伊犁河谷,在不同的区域进行扩试,听取意见,作了数十次的修改。比如,在丛林地带巡逻,戴上头盔似的网罩,不影响视线,耐磨坚固,不怕蹭剐。根据测定的蚊子嘴巴针刺长度,设计双层网状结构,使蚊子咬不到人。还有头罩与防护服衣领、袖口与手套、裤腿与足踝的衔接处,无缝对接,使蚊子无缝可钻、无懈可击。最终达到100%的防护,满足边防部队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不同任务、不同场地的蚊虫防护。同时,运用车载喷洒杀虫剂驱离杀灭,达到区域防控。
当北湾边防连官兵穿上被列装的既舒适、又实用美观的防蚊服,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连长杨全喜给团里打电话请示,破例向课题组表达谢意,大家如同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为胜利而欢庆、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