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百鸟朝凤》,是在2013年武汉的金鸡百花。透着浓郁乡土气息的片名,被记者们理所当然地当作对“中国式评奖”的又一次嘲笑。事实证明,人类的偏见往往不能显出优越,反而透出无知。
2014年3月4日,《百鸟朝凤》成了“吴天明遗作”。两年多以后的今天,“大师绝唱”终有回响。正如贾樟柯所说——只要看5分钟,你就会被打动。上映3天,尽管只有0.4%的排片率,却有着12.8%的上座率和9.3的高评分,比《美国队长3》高出3个百分点。
当银幕上弯弯山路通向田野村庄,吴天明把观众的视线拉回久违的土地。这是一部当下电影市场里的“另类”,如同片子里被时代巨轮碾压、再也接不了活儿的唢呐匠。尽管如此,却比绝大多数国产商业片更为扣人心弦。
两个娃娃拜师学艺的过程,让人联想到《霸王别姬》。
衣钵是传给天赋,还是选择品性?焦三爷的选择透出人生的智慧。徒弟之间的微妙心态和师徒之间的真挚情谊,细节丰富,层次立体。在八台唢呐与铜管乐队的对抗中,时代变迁,文明消亡,人生命运交织在一起,合奏出一曲挽歌。
为了传承与坚守,焦三爷吹《百鸟朝凤》时的滴滴鲜血,化作观众眼中的滴滴热泪……
从《变脸》到《百鸟朝凤》,吴天明对传艺(传承)念念不忘。只是时代的车轮转得太快,一个年轻生命的成长与一种传统文明的消亡两相交错,电影内外对抗和挽歌的意味愈显悲凉。
我们唯能庆幸的是,当大众的审美能力被扭曲进化到“大数据、大IP”的时代,电影里传统的戏剧结构和经典叙事并没有被遗忘,人物塑造情感表达还能如黄土地一般扎实雄厚。镜头语言打上深深的时代烙印,恰恰与影片的主题和精神气质吻合,处处透出手艺人对“匠活”的骄傲和坚守。
传统的消逝,总会引发惋惜和争议。人们已经习惯背负起责任义务的沉重和纠结,而不是活出单纯的喜悦和满足。影片的开放式结局,更让人沉思传统该何去何从。
结尾中焦三爷远去的背影,走得决绝而充满诗意。时代变迁下的梦想、对心愿的执着和追求、世俗诱惑和理想的冲突,幻化成吴天明导演自己的人生绝唱。
其实,从来不存在被时代抛弃,所有的结局都出于自己的选择,就像吴天明曾经说过:“他们不屑于拍我那样的电影,就像我不屑于拍他们的电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