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公路是为了通往目的地,而有些公路本身就是目的地,比如澳洲的大洋路,这是全世界最美的公路之一。如果您有驾照,就不要坐在大巴里赶景点,摊开地图,驾着您的宝马去探索这个令人血脉偾张的未知世界。
激情公路电影
我们从墨尔本到大洋路要先开一小时的高速公路M1到吉朗,开出市区,路的终点,就是大洋路的起点。澳洲人喜欢开快车,在限速100码的高速公路上行驶,如果你遵守规则,就会看到窗外一辆辆车绝尘而去。一路上几乎都是奔向大洋路的,有的车顶放着自行车,有的挂着冲浪板,还有敞篷老爷车。和我们国内爱飙车的愣头青不同,这里呼啸而过的车里多数司机是中老年人。当中国老年人忙着带孩子、跳广场舞的时候,澳洲的老年人却忙着旅游、探险。
戴上墨镜,打开车窗,风一下子涌进来,长发和丝巾飘出窗外。打开电台,一个在报新闻、一个在唱歌剧、一个在放快歌,把快歌那个台的音量放大,踩下油门,汽车肆意飞驰,不时还有银光闪闪的大型油罐车逼近,里面有个大胡子胖司机,这不就是公路电影的画面吗?
我们一路向西,只要沿着B100一条道走到黑就可以了,大洋路全长近300公里,蜿蜒在澳大利亚最南端绵长的海岸线上。公路很窄,绝大多数是双向单车道。海边悬崖和盘山公路交织,翻过高山、穿过丛林、越过海洋。
和大自然独处
若鸟瞰,大洋路是一条绕着海、抱着山的窄路,汽车孤独地穿行,涛声和鸟鸣被风带到空旷的山谷,回荡出与世隔绝的声响。这一路上,除了几个小镇有住宿、吃饭,更多时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时而蜗行牛步,时而风驰电掣。平日里最常见的人,此刻全都没了踪影,只有大海、森林和脚下的路,人被重新扔了回去,和大自然独处。
弯道一个紧接着一个,常常刚松口气,又把心提起来,车速快,角度大,可能会飞出去,要么掉进海里,要么掉下悬崖。沿着山势起伏有不少上下坡,上坡时看不见下坡的路,坡顶像是绝路,仿佛空中有一条隐形的路,再踩一下油门就能开到天上去似的。加速,风更大了,把我们脑袋里装的意念吹跑了,只剩下身体在感应。车似脱缰般地追逐着云朵,向着地平线和海平面的交点奔去,不知前方是什么,不知开往何处,这样酣畅的时刻不多,跟随内心,去远方,就像第一次听到《On your mark》的前奏,世界目不暇接地扑面而来,生命的各种可能性一一打开。
在我们眼中,大洋路是无垠的海洋,一个转弯,从山的这边绕过去,一汪碧蓝的海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了上来,左手游过浩淼的大海,右手抚过苍翠的树叶,海腥味和森林味在车厢里交融;大洋路也是茂密的森林,明媚的日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车就穿梭在一明一暗的光斑中,一丛丛的野花孤芳自赏,古老的蕨类发出卷曲的新芽,一些奇怪的树在夏季却只有光秃秃的雪白树干,纵横交错的苍劲虬枝伸向蓝天,似世界末日的景象;大洋路更是静谧的山野,连绵起伏的丘陵上,牛马悠然地吃草,袋鼠们呆立,山野上的一切安静地抹上了一层透明的金色。
诡谲的沉船海岸
远处砂石和野草中,唯一突兀的是灯塔,默默指引着回家的路,但很多船来不及看到灯塔,就已消失在茫茫大海中。19世纪,还没有大洋路,这一片海域诡谲凶险,叫沉船海岸。至今,海底还躺着它们的残骸,其中最有名的一艘叫Loch Ard。沉船海岸被两块大岩石包围,只留狭窄的入海口,形成小海湾,外头的风急浪高到了里头都风平浪静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伦敦的伦敦桥没有倒,大洋路的却倒了,此伦敦桥非彼伦敦桥,是海中的一块岩石被侵蚀出两个洞形成的拱门。1990年,靠近陆地的一个拱门倒了,剩下一座断桥。我们站在悬崖上,任凭海风呼呼,黄绿相间长长的野草匍匐下来,一丛丛矮灌木趴在峭壁上,开出黄白色小花,日晒雨淋、风吹浪打,在最危险的绝壁细缝里,展示着生命的顽强。海水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湖蓝、天蓝、蔚蓝,最后是深邃的海蓝。一个浪头打来,退去,等待下一个浪头。这般景致单调却不乏味,若是一个人定定站着,像是岩石的一部分,孤寂之人对孤寂之景,放逐在海角天涯。
海上的十二门徒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这是个亦真亦幻的仙境,连同海滩上的人都影影绰绰,如海市蜃楼的幻象。
十二门徒石是整条大洋路上最著名的景点,每天都挤满从全世界来的游人,日出和日落时分尤甚。眼看太阳西沉,我们一路飞车、狂奔。十二门徒是海中十二个柱状的岩石,门徒们被海水创造,又被海水毁灭。岩石的硬终究敌不过海水的柔,部分门徒崩塌成一堆碎石,剩下八个守护着茫茫南太平洋。
还有哪儿比这更适合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这也许是地球最初的景致,太阳、海洋、岩石,别无他物。不论周遭如何喧嚣,十二门徒却静默不语,周而复始地迎来日出、送走日落。这片海一直往南,就是南极了,太阳终于慢慢坠到海平面下,灰雾渐渐吞噬了门徒,一切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