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高楼,每天晚饭后,我喜欢举目眺望璀璨的万家灯火,视线更会习惯地移向那深邃的苍穹,闪烁的星光,无限的乡情此时总会涌上心头……
中学毕业那年,我插队去了江西九江,落户长江边的一个小山村。从上海坐长江轮船抵达九江时,恰遇狂风暴雨,江面和群山一片白茫茫。当夜我们只能留宿在公社。
第二天,雨过天晴,生产队派了好几个年轻人来接我们,其中有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挂满笑意的年轻人,姓张。后来我知道他是队里的团支部书记。
从公社到山腰的村庄有十几里路,其中有一段山路特别泥泞坎坷,走了一大半,我双腿如灌了铅,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小张见状,立即停下步子,他把挑的两只大箩筐里的行李拼在一个箩筐,硬是将我拽进了腾出的那只空箩筐里。他肩挑着一头是行李,一头是我,艰难地行走着……
无数年过去了,小张满脸是汗、衣服湿透的模样,常常在我眼前呈现。进了村庄,他一屁股坐在草垛上,此时的我却连一个“谢”字都忘了说,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喘粗气。
从此,在我插队的岁月里,他成了我的好朋友。
两年以后,他还介绍我入了团。后来我去当兵,复员返回上海,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不幸的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小张身患重病。其间,他来信托我多关心他的小儿子。后来我为他儿子在浦东找了一份工作,见到他儿子时才获悉小张去世了。我为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至今深深内疚。
山区的日子是很艰苦的,尤其是盛夏干活,常常会被毒虫叮咬。1970年的盛夏,据说有个重要会议召开,公社通知我们山上的生产队出工去捉野兔子上交。那几天真是天大热、人大忙,没想到,我不慎被毒虫叮咬,额头上顿时凸起大肿块,奇痛无比。三十几岁的妇女队长发现后,立即把我拽到树荫下,随后她转身撩起上衣。原来她用双手在挤乳汁(后来我知道这是当地山区的土办法,消肿很管用)。她一边把乳汁轻轻抹在我的额头上,一边轻轻地安慰我:“小王,让你遭罪了!没事没事,一会就好!”那一刻,激动的泪水止不住地在我眼眶里打转。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那浓浓的乡情,依旧萦绕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