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县磨西镇,磨西会议纪念馆门前,一个穿着彝族特色服装的女孩,不时细声细气地朝游客喊:“叔叔阿姨,买野菊花吗?”
彝族小姑娘名叫李明佳,今年7岁,在镇上一所寄宿制小学读二年级。她家住磨岗岭村,距离叫卖点约20公里。上学时,小明佳就住在学校旁月租100元的房子里,假期也不回乡。放暑假了,她上午9点来纪念馆前卖干野菊花,直到晚上9点才收摊,几乎天天如此。
卖花女风雨无阻
明佳是家中老幺,大哥二哥在西昌上大学,三哥在泸定读高中,父母都是农民。“妈妈卖小玩具,一天能赚100元。”
“四个孩子都在读书,一年最节约也要花费四万多。老大已经贷了两万四的助学贷款,每次开学时,几个孩子一起走,要用好多钱。”明佳的奶奶黄福英,平时除了给孙女做饭,抽空还得干农活,补贴家用。
李明佳说,只有三哥的电话是智能手机,大哥娶媳妇要给32万元彩礼,借了10多万元。邻居家都有摩托车,只有她家没有。“家里有20亩地,我帮忙喂猪、砍柴、卖核桃和野菊花,都能挣钱。”
小姑娘透露,野菊花是她妈妈在附近的海螺沟采的。每袋售价10元,平均每天可以给她带来100多元收入。最多的一次,来自上海的一名校长带着一群大学生到磨西参观,买走了60多袋野菊花。
当地海拔较高,山雨突来。小明佳没有带伞,顾不上挡风遮雨,第一反应是低头把装野菊花的袋子用力紧了紧:“淋到雨,客人就不要了。”
“我挣的这些钱,都在攒学费。”一年级期末考试,全班一共53个学生,她拿了第三名。
多销了四五十包
李明佳没有课外书,没钱买,也从来没有人捐过。
她会说彝语,但是不会写彝族文字,她的彝族名叫“泽噶莫”(音)。除了彝族服饰,她有时候也会穿藏区的衣服和汉族的长裤。
有大学生队员提出,带她进纪念馆里去听重走长征路的故事,明佳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又有点犹豫。“奶奶会骂的,我要在这里卖野菊花。”
没过多久,奶奶来了,欣然同意明佳进馆看看。小姑娘指着队员们,眼睛里闪着小狡黠,凑到女队员韩冰的耳边轻声说:“姐姐,等会能不能让这些哥哥姐姐买些菊花?”告别前,她得偿所愿,在红色寻访团里多推销了四五十包野菊花。
听到队员们第二天要去海螺沟活动,明佳贴心地提醒说:“要穿暖和一些,姐姐们不要穿裙子,山上猴子很调皮,会掀裙子的。”
不少游客喜欢找穿彝族服饰的明佳合照。一个游客端着相机,直愣愣冲到她鼻子下面:“小姑娘抬起头,笑一下,我拍张照。不要这么严肃,把牙齿露出来。”镜头里的明佳听从指令,勉强露了露还没换完的乳牙。
手拉手围炉起舞
第二天,韩冰和几个队员买了瓜子和凤爪,趁休息时间又去找明佳,她身上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看到上海大姐姐,她格外高兴,畅快地聊了很久,不觉已到归队时间。“刚说完再见,她又追出来,叮嘱我以后一定要来找她。”韩冰动情地说,“我边走边回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天主堂追过来,一直朝我挥手,直到纪念馆的墙遮住视线……”
那天晚上,有一场篝火晚会。“明佳打电话说想我。去酒店门外接她,等了几分钟,远远看到一个黑影飞奔而来。她跑得气喘吁吁,直接扑进我怀里。”跟在后面的奶奶笑着说,明佳一听见要跟你们玩,什么都不管了,东西一扔,跑得比兔子还快。
队员们和明佳分享了蛋糕和烤羊肉,但她似乎对围着篝火跳舞更感兴趣。眼睛闪着光,拉着大哥哥大姐姐的手,她边唱边跳,节奏感很棒。
“山雨又来。晚会快结束时,被冷雨打散,我把帽子递给她,和朋友们急忙拉她去避雨。旁边有队友看见,问能不能合照,她小声说‘不知道’,然后抬头看着我。我知道她不情愿时,不会说‘不可以’,只会说‘不知道’。”韩冰回忆,“临走时,我们抱了抱。她脱下帽子要还,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做点更容易的事
在长征路上的川西小镇,遇到这么投缘、乖巧的女孩,几个队员萌生出一些共同的想法,特别想帮助她,给她积极向上的力量。李明佳说,自己最远只去过泸定县城,但听说过上海。韩冰鼓励她“以后来上海读大学”,相互留了电话和地址,临别前她一个劲地叮嘱,以后多多电话联系。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韩冰说,“后来的几天,明佳每天给我打电话。每次都说想我,还说长大要去上海读书。有一次,她刚讲了几句,就听到旁边奶奶的声音,说电话快停机了。她匆匆道再见,挂机。再后来,我的帽子落在延安,怎么找都找不到,特别后悔,当时没有送给她。”
归途中,有队员提议,每天攒一块钱,每年开学时给明佳买些课外书,寄过去。建议得到了许多学生的热烈响应。“反正怎么攒钱也买不起上海的房子,不如做点更容易做到的事。”韩冰打趣说。
小小年纪早当家的彝族女孩李明佳,就像长征路上一朵小小野菊花,独立而坚强。其实,在她身上传递的,不也是一种新时代的长征精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