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的农庄里新辟了一座园子。
一进门先被大厅里的青花瓷器吸引,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一枚青瓷碟子,正中绘着朱红线条的鱼,后来才知是主人收来的崇明老瓷器。原木色的长餐桌上铺着靛蓝的土布桌旗。一旁的柜子上有收音机。收音机是种奇怪的东西。一旦低低地开起来,旁边的人便好似有了一点闲情。客厅的角落里居然有一匹木马,尺寸大得成年人也可以童心大发地坐上去晃荡几下。
长廊的玻璃幕墙外,一只原本在地上悠闲地踱着方步的喜鹊,听见响动“喳”地一声飞上树梢。我们去的那日客人不多,走廊上高大的仙人掌和木头座椅仿佛都在懒懒地晒太阳。即使是最喜欢热闹的人也会有需要安静的一刻吧。和暖的阳光和花园里蓊郁的花草让人心里格外舒畅。墙上开放式的书架上,随手翻到一本刘瑜的书。“我相信是一个人感受的丰富性,而不是发生在他生活中的事件的密度,决定他生活的质地;是一个人的眼睛,而不是他眼前的景色,决定他生活的色彩。”这样的句子,偶然从现代文明的流水线里抽身的苦命人坐在太阳下读读,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榻榻米房有倾斜的屋顶和天窗,喜欢新奇之物和在地上滚爬的儿童一定中意。落地窗前摆着大盆植物,还体贴地放了一把扶手椅,角落里有造型拙朴的杂志柜,却独独不设电话,有两间房连电视机也没有。愿意住在这里的客人想必是心思笃定沉稳的,深谙归田园居的趣味。黑胡桃床架散发出木辣油天然的清香,莹白的茶具上一丝花纹也无。最妙的是一个老式的奶白玻璃灯罩,主人淘来的古董,由设计师配上黄铜灯头,挂在洗手间里别有一番味道。不知为何,我觉得张爱玲的小说《十八春》里,曼桢踩上桌子为表哥换的灯泡,就该有这样一个灯罩,像一朵倒扣的白色花朵,温柔的光晕笼罩着寻常人家的太平日子。
在园子里晒晒太阳,听听鸟叫、虫鸣和风声,如此一日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