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这个春假在奶奶家度过。
假期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坐在书房中那张旧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书桌旁看书。奶奶说,这张书桌是爸爸小时候用过的。桌面上是一块大而且厚的玻璃,玻璃下面压着几张已经泛黄了的旧相片。
奶奶家原先的老房子拆了,新盖了现在这幢大得冷清的别墅。房子是新的,家具却没怎么更换,每一件样式古拙色泽斑驳的家具似乎都承载着一段历史,将眼前这幢毫无个性与整个小镇其他民房千篇一律的新居与我们这个家庭遥远的过往无缝对接。当你将目光投向这些静默地站立着的桌椅柜箱,似乎立刻能够感知到它们身上喷薄欲出的一段段陈年往事——比如我眼前的这张旧木桌,在它的身上又发生了哪些故事?我带着几分好奇,拉开了已经不太顺滑的抽屉,一件一件翻看着那些尘封已久的东西。
我找到两支竹笛,笛子的音孔上有一层贴膜,但已破裂。我不会吹,倒腾了半天也没让能它发出一点声音。后来神秘兮兮地拿给爸爸看,央他给我示范一遍。他有些讶异我怎么翻出了这陈年旧物,连他自己都记不起放在了哪里。我缠了他半天,他只是说笛膜破了,吹不响了。我将信将疑,只好作罢。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爸爸的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和一本同学录。日记本标注的年份是1985年。那时的爸爸只有16岁,日记写得枯燥无聊,甚至会整篇摘抄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张海迪等人的名言。我笑话爸爸没有文学细胞,他却一脸无所谓地应了声:“那是要交给老师检查的,你能写什么?没东西写就只好抄抄名人名言了。”而同学录却正式多了,所有留言的同学都用钢笔仔仔细细地写下了离别的心情和对未来的祝愿。我翻着同学录,抚摸着粗糙泛黄的纸张,能够深切体悟到各种字迹的主人在字里行间蕴蓄着的感情。他们那时正值高三,和我现在一般大的年纪,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或许又带着几许迷茫和彷徨。那一次离别,也许此生便不复相见——从此天南地北,各奔前程……
我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物品放回原处,想象着30年前的爸爸和现在的我一样,坐在这张书桌前,看日光穿过树叶碎金一般洒落在书页上,听微风送来阵阵婉转的鸟啼,嗅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大地上款款走近的春姑娘的气息……他17岁的儿子坐在书桌前,思绪流转,回到16岁的他的身边,去翻阅他的流年,咀嚼他的往昔,细数那些他来不及追忆的旧事……
那些岁月凝成明珠,串成时光的金链。剪碎时光,掷地有声的仍是那些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