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高气爽,惠风和畅。十时过后,嘉宾陆续抵达。我和龚坚先生先于到堂,尚未见人,遂漫步堂前花圃,见数十只盆景,散布各处,或松或榕,或红或绿,或虬枝盘龙,或幽篁滴翠。榉树拔地而起,樟木团绿而葱。石马欲饮大缸之水,石碑刻记明代之年。更喜爬山虎攀墙越窗,犹如打翻了彩绿泼墨在壁。槭枫没冬没夏地红,修竹毋分季节地绿。猛见到曲曲折折松干之下有一盆景,团坐着两位老者,身材小如指头,却毛发毕现而神态飘然,举棋对弈,不闻尘世喧嚣,一子落地,人间千年!
嘉宾先后到达,都爱在园子中散步,赏景观花,交谈甚欢。不期然地聚于一亭之中,或坐石凳,或倚栏杆,天南海北,散漫无题。忽有人发现亭畔落叶之中有鸡蛋一枚,惊呼不已,引得几人在周边寻寻觅觅,居然在败叶丛间又得七枚。堂主亦来,一不小心踏碎了叶底一枚。他说:“难怪这鸡生蛋不见蛋哩!”友人一本正经道:“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草鸡蛋呵!”
正午时候,草堂主人备下了丰盛的菜肴,草鸡蛋炒了韭菜,最受欢迎。大家推杯换盏,兴致盎然。
餐毕,稍事休息,早有人在园中石板之上备了宣纸笔墨。薛先生自告奋勇第一个挥笔,他说我刚从洛阳回来,就画牡丹吧。只见他调匀了墨色,先画了牡丹,后画上叶子,再添花梗,忽然大喝一声:“拿酒来!”有人递上黄酒,他一仰脖,干了一杯,豪气冲天,下手却轻描淡写,补了些叶脉,一气呵成,获得一片掌声。接着是张先生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八个大字,体取隶书,力透纸背。笔到古渡之人手中,他略略思索,说:“画一幅水墨荷花吧。”其实,他早已胸有成竹,几笔勾出荷花,又重墨画了两片荷叶,把荷梗添了,有三枝荷梗长出了宣纸。该添点什么呢?我不懂得画的,凭感觉说了句:“荷梗上画只小蜻蜒。”不料他竟采纳了。我脸上似添了光彩。祖柏兄乃西泠印社社员,与人商量后一气呵成:“练川郭西一草堂,清水池塘即沧浪。”隶书有金石之气,内容又贴近三叶草堂……
日斜西天,风轻景明。有聚必有散,宾主依依惜别。再回首,绿树浓荫之中的三叶草堂,渐渐远去,然而收获的情谊却沉甸甸的。《兰亭序》里描写的情景演绎于三叶草堂,而且决不会成为绝唱。